“幻姐,這邊。”
爽朗的男生穿透人群。
姜知幻腳步一頓,大老遠就看見範洋向她招手,她又看了眼坐在他對面,神情局促的齊思,然後頂着四面八方的目光,茫茫然走過去。
他剛叫我什麼?幻姐?
範洋重度自來熟,人笑得傻兮兮,說:“剛找位置時,老宋看見你們進食堂,就順便多占了三個,這不齊思來找座位,我就讓她坐這兒了。對了,馮潇潇平時不都跟你們一起嗎?今天怎麼沒來?”
齊思臉皮薄,不習慣被太多人盯着,剛才範洋那一嗓子引來的注意簡直是要她的命,恨不得當場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腦袋埋得很低,沒說話,隻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事情就是他說的那樣。
“謝謝,她有事。”姜知幻看看他,又看看埋頭吃飯,不發一言的秦六佑。
她放下手中東西,“宋不辭呢?”
“他打湯去了,你要喝湯嗎?就在那邊。”範洋指了個方向。
姜知幻隻是沒見到他,所以随口問一嘴。
她說:“我和齊思去找班長,她一個人應該不好拿兩份餐盤,麻煩你們再幫我們看一會兒位置。”
齊思頓時如獲大赦,即刻起身,挽着姜知幻的手臂走人。
範洋大手一揮,拿起筷子夾了片肉,“多大點事兒啊,你們快去吧。”
途中,齊思瞄了眼姜知幻的左手,開口問:“知幻,那條手鍊是宋不辭送你的嗎?”
姜知幻稍稍偏下頭聽清她說的話,低“嗯”了聲。
“真好看。”齊思看了會兒,小聲道,贊歎的語氣似乎還帶了點遺憾。
“你也很好看。”姜知幻說,語氣裡竟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似悠然晚風輕掠過耳畔,“所以啊,别老低着頭,大膽走腳下的路,成為自己的主人。”
“自信這東西,自己給的才最坦蕩。這代表你完全接納自己,無論優點、缺點,無論完美、不完美。”
“既要愛圓滿的自己,也要愛殘缺的自己。”
周遭那樣嘈雜,她不大的聲音、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落入耳中。
齊思頭一次聽姜知幻講這麼長段話,還是直戳心靈的雞湯。她微微張嘴,呆愣在原地,在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狐狸眼,小臉驟然臊紅,神色木讷,一時結舌,不知所言。
姜知幻笑笑,拉着她繼續往前,“班長還在等我們呢。”
兩人到自選菜窗口時,韋楓玥前面還有三個人。她們閑聊一陣兒,将位置的事給韋楓玥說明,打完飯後,齊思忽然說想喝湯。
于是兩人陪她去了。
今天是酸菜粉絲湯,剛好正在舀湯的是宋不辭,順便幫忙多打了一碗,省得排隊。
“謝謝。”齊思眼神飄忽,避開他的目光。
宋不辭看了眼她雙手端着的餐盤,說:“沒事。走吧,我幫你端過去。”
姜知幻兩手空空,閑得自在。她摸了摸泛紫的茉莉花瓣,心說這玩意兒就不能永生嗎?
…
這是姜知幻吃過最吵的一頓飯,主要是範洋話太密了,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時不時跟秦六佑打情罵俏一下,把其他人逗得捧腹大笑。
姜知幻和宋不辭吃飯速度較快。
桌底下,宋不辭的腳尖碰了碰對面姜知幻的腳尖,問:“去看帥哥美女嗎?”
任何顔控都無法拒絕的邀約。
姜知幻眼睛一亮,“哪兒?”
“操場。”
“去。”
一錘定音。
“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宋不辭起身收拾餐盤時,順便将姜知幻面前的碗筷也收了。
範洋都沒享受過的待遇,他百思不得其解,嘀咕:“你倆關系是怎麼突飛猛進的?”
姜知幻聞言,翹起嘴角,手裡拎着給馮潇潇打包的涼面,對韋楓玥和齊思說,“應該能跟馮潇潇碰上,我給她帶回去了。”
…
操場和食堂的人流量不相上下,兩人并肩漫步在跑道上,廣播裡放着聞雨的《But you have a mouth》,是首怼黑粉鍵盤俠的歌,歌詞裡的諷刺意味很濃。
“Although you are as blind as a bat and airhead,you have a mouth……”
盡管你有眼無珠,腦袋空空,但你還有嘴。
“假公濟私啊。”宋不辭輕聲笑了下。
姜知幻看他。
“溫玉是廣播室的音效師。”宋不辭說。
這首歌放出來針對的是誰,不言而喻。
溫玉的歌太多,姜知幻不追星,隻聽過幾首,經他一說,恍然:“這樣啊。”
“我們三個從小就認識,夏閑初中一直在海市,高中轉學回了江城。”操場上起風了,夾雜着宋不辭的聲音送入姜知幻耳中,“他轉回來,是為了找他妹妹。”
姜知幻晃了下神,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上午的事。
“他家庭有點複雜,因為一些事,覺得很對不起他妹。”宋不辭娓娓道來,“不過他媽和我媽一樣,看得嚴,上下學都要派人接送。”
難怪放學後不跟她一起走了。
現在的家長,掌控欲都這麼強嗎?
“原來是個妹控。”姜知幻簡單總結,“你跟我說這些,夏閑不會介意嗎?”
“他要是介意,上午就不會當你面提他妹了。”宋不辭一隻手懶散地搭上她的左肩。
姜知幻“哦”了聲,忽地說:“溫玉和網上有點不一樣。”
網上是公司安排的傻白甜人設,私底下本質是個妖豔賤貨風流公子,能一樣嗎。
宋不辭腹诽,他張嘴要說些什麼,卻被打斷。
“他喜歡男生?”姜知幻聲音雖小,語出驚人。
宋不辭思維遲鈍兩秒,保守道:“應該不喜歡。”
性取向方面的事,倒是沒聽溫玉提過。
姜知幻“哦”了聲,想來這個問題敏感又隐私,自己突然問太冒昧了。但她就是沒忍住。
“什麼叫應該?我本來就不喜歡。”溫玉的聲音蓦地從身後響起。
操場人多眼雜,好幾個同學諱莫如深地看他兩眼,他也坦然十足,不受影響。
“草!”宋不辭被吓了一跳,猛然回頭時下意識抓住姜知幻的手臂。他看着嘴邊挂着得逞笑意的溫玉,“你屬鬼的?”
溫玉眼神下垂,湊近宋不辭,喁喁私語道:“這麼緊張幹嘛?你倆在談戀愛?”
姜知幻順着他的視線,看着抓住自己手臂的那隻手。
“沒有。”宋不辭立馬松手,越看他越覺得礙眼,“你什麼時候開始偷聽的?”
“就……”溫玉停頓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姜知幻,“我同桌問你‘他喜歡男生’的時候。”
“同桌就同桌,加什麼我。”宋不辭拉着姜知幻,“走,别理他。”
啧啧啧,見色忘友。
溫玉歡快地哼着小曲,落後幾步跟在兩人身後,想起上午姜知幻看自己的眼神。
敢情是把他當情敵了啊。
羽毛球場,一位身着白T的少年仰頭,望着空中羽毛球的行動軌迹,後撤兩步。
“慢點小江,差點撞上人了”
一陣散漫調笑聲響起。
江鴻揮拍,球打過去後,轉頭看着身後三人,“辭哥,溫玉哥,你們怎麼來了?這是?”
“來看看你們。”宋不辭笑,介紹道,“姜知幻,知道的知,幻覺的幻,我閨蜜。”
姜知幻:“……”
他是跟“閨蜜”這個稱呼過不去了嗎?
“你好,我叫江鴻,江邊鳥的江鴻。”江鴻笑起來,眉眼間都是燦爛的青春朝氣。
姜知幻輕提嘴角,微微颔首。
“聽說雲硯轉到三中來了?”宋不辭目光搜尋,見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拿着羽毛球和拍子走過來。
溫玉和旁邊區域打羽毛球的一男一女在聊天,女生活潑開朗,聲音洋洋盈耳,開心地揮手,跟宋不辭打了個招呼。
姜知幻視線在陌生四人之間來回逡巡,心裡疑惑宋不辭的朋友怎麼都長得這麼好看,然後,她看見了不遠處、坐在看台上滿臉震驚的馮潇潇。
兩人大眼瞪小眼。
…
“所以,你說的有事就是來看心動對象?”
姜知幻和馮潇潇走在前,宋不辭和溫玉跟在後面。
“我也不想啊,可是學弟長得實在是太對姐姐胃口了。”馮潇潇笑得心花怒放,随即又悄咪咪地問,“你跟宋不辭進展到哪一步了?”
姜知幻用“你心裡又在打什麼算盤”的質問眼神看她。
“哎,果然逃不過你的法眼。”馮潇潇坦白,“我打聽過了,江鴻和宋不辭關系不錯,就想讓他幫忙搭線。”
姜知幻看着她飽含期待的眼神,于心不忍地歎了口氣,說:“你坐那兒看了那麼久,難道沒發現你的心動對象也有心動對象嗎?”
馮潇潇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誰?和他一起打羽毛球的女生?”
姜知幻:“嗯。”
“啊——我不聽我不聽,隻要沒聽見,就不知道他有喜歡的人。”馮潇潇強忍崩潰,悲傷道。
“那小子從小到大就沒變過心。”宋不辭欠了吧唧的聲音悠悠蕩過來,添堵道。
馮潇潇瞪他,“你個小人,偷聽我們說話!”
“你心碎的聲音太大,實在不能假裝沒聽見。”宋不辭用手肘戳了戳溫玉,“對吧?”
溫玉溫和地笑笑,不置可否。
宋不辭帥是帥,但人太欠了,所以馮潇潇不喜歡。她喜歡溫柔挂的,比如溫玉,比如江鴻。
馮潇潇很快從失戀的傷痛中走出來,神采煥發地看向溫玉,“沒事,我還有溫玉。”
隻要廣撒網,不愁沒有心動對象看。
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