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袁紹的神色似乎有些許遺憾,“我也是後來長大些看書時知道了這首詩歌,我總覺得有些親切,卻說不上是為什麼。原來是我母親唱過。”
花霖九想了想,她說:“這樣說來,你的名字也許是你的母親為你取的,而主家,也就是你的‘叔父’,認可了這個名字。”
“她為什麼要給我取這樣的名字?”袁紹露出苦笑,“莫非是希望我能繼承家業?”
“紹”字含有接續、繼承之意,對一個血統不純的私生子來說,實在過于沉重了。
花霖九稍稍閉上了眼睛,片刻後又睜開,眼中閃爍着奕奕光彩。她語氣果決:“在我的家鄉有種說法,‘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續’,當然這隻是一種觀點,我家鄉那邊也有很多人不想生育……不過,也許你的母親就是這麼想的呢?你所延續繼承的并非名聲、财富,而僅僅是生命而已。而且……”
她停頓了幾拍,似乎做足了心理建設才繼續說:“而且,主家他臨走前,念着你母親的名字對吧?他把你過繼給了自己的兄長,也是為了讓你的出身顯得更加正當……或許,或許主家其實很愛……”
“阿九。”
花霖九的話語被袁紹突然的呼喚打斷。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靜,可是花霖九卻感覺到了無奈。
袁紹搖搖頭,道:“抱歉,就算是直到現在,我也沒辦法……”
他沒有把話說完,花霖九卻理解他的意思。她點點頭,在自己的嘴唇前做了個拉上拉鍊的姿勢。滑稽的動作讓袁紹似乎放松了些。
花霖九說:“那我先去前廳幫忙了,本初你也别消失太久,我擔心會有人拿這件事對你指責。”
袁紹點頭:“我知道,多謝。”
花霖九想,以袁紹的水準這些小事其實也用不着她來提醒。于是她轉身開始往回走去,在路上,她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其實情緒是非常低落的,因為她預感到了袁紹的死亡。但現在卻格外放松,就好像在殘血狀态時找到了補給站,重新給自己加滿了能量似的。
也許這就是袁紹的“魔法”?
花霖九用手指彈了下自己的太陽穴,暗道自己的腦洞還真是越來越大了。
就算剛剛被花霖九囑咐過,但袁紹依舊站在原地沒有行動。在這個位置已經看不見那個女孩的背影了。
長長地出了口氣,安心感在袁紹的心中迸發出來。他在這裡等待是對的,至少讓她沒有繼續往前走,有些人,她還不能過早地遇見。
接着,袁紹朝花霖九離開的反方向轉身,可是剛往前走了兩步,他的身體突然無力地靠在了回廊的柱子上,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冒出。他立刻抓住了自己左手的小臂,就算隔着衣料,那五根手指也仿佛是要陷進肉裡似的。唯有這樣才能勉強止住這種錐心刺骨的劇痛。
片刻後,這種疼痛感終于得到了平息,沉重的呼吸也漸漸平複下來。
袁紹松開了手掌。
他以為這種事自己應該早就習慣了,但沒想到,竟然越來越嚴重,疼痛感在逐步加深——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這恐怕就是最後一次了吧。
最後一次,他絕對要……
“本初?”
循着聲音,袁紹擡起頭,他的眼神還有些迷離,幾絲碎發因為剛才流出的汗水貼在了臉頰上,模樣異常狼狽。
他看見自己的友人站在面前,對方問:“本初,你怎麼在這裡?嗯?你出了好多汗,是太熱了嗎?”
袁紹沉默着直起身,又恢複了往日端莊的儀态。他謙和有禮地說道:“隻是心中憂思不斷罷了。子遠,你且随我來。”
一面說着,他一面帶着友人朝遠離前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