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叫她嗎?
花霖九直言不諱:“袁本初你說胡話了?”
這時木桃走了進來:“什麼胡話?公子的病又加重了?”
他神色緊張,花霖九看到有人來幫忙也是欣喜的,她立刻直起身招呼對方:“你來看看,紹公子的手上有好多傷啊,這要是不處理會出大問題的。”
她一面說着一面又一次掀開袁紹的衣袖,木桃也湊了過來。可是這一次,花霖九的動作卻僵住了。
袁紹的左手臂上,什麼都沒有。
“不、不對啊,我明明看到了的……”花霖九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将袁紹的手臂翻來覆去檢查,卻一無所獲。
木桃也是一臉莫名其妙,他說:“阿九姐姐,不會是你過于擔心公子,出癔症了吧?”
“我才不會呢!剛剛紹公子還和我說話來着,他剛剛醒了的。”花霖九轉頭去看,卻發現不知何時,袁紹再次閉上了眼睛。
木桃用複雜的眼神看向她。
“阿九姐姐,”木桃說,“下次要是再有醫匠來,我一定知會你一聲。沒事的,可能你喝點藥就好了。”
他的安慰就像針,一根根地紮進了花霖九的心裡,讓她脆弱的心髒千瘡百孔。
她想,或許自己真的是魔怔産生幻覺了吧。
這夜花霖九是靠在袁紹的榻邊入睡的。也不知道木桃是何時走的,她本想熬一晚上,卻終究是長夜寂靜,一雙眼皮子慢慢開始打架,漸漸地就合上眼睛趴在了袁紹的手邊。
她想,自己隻是淺打個盹,過會兒就起來。
等花霖九睜開眼睛,卻是一片清明,淺金色的陽光照得四周都顯得暖洋洋的。她胡亂抹了把臉,睡意頓時散盡——怎麼天都亮了?
她趕緊看向床上,沒有人。連有人躺過的痕迹都看不見,她暗叫一聲不好,怎麼有仆人比主人還能睡的?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這一夜維持的姿勢着實讓手臂和雙腿發麻,竟然沒法立刻站起來。
花霖九慢慢地調整着姿勢,活動着僵硬的肌肉和骨骼,忽然感覺到後背上似乎蓋着什麼東西。她摸了一把,又俯下腦袋去看,自己身上竟然披着一件杏黃色的長衫,這間衣物早就浸染了花霖九身上的體溫,就好像一層柔軟的結界将寒氣都抵禦在外。花霖九伸手慢慢撫摸着這件衣裳,她是認得出來的,這是袁紹的衣服。
欸,他怎麼不叫自己醒來呢?花霖九将身上的長衫攏了攏,倒莫名不好意思起來了。她聞到一股淡雅的清香,這是袁紹慣用的香囊的味道。
花霖九知道一種說法——當你能接受一個人身上氣息的時候,就是你喜歡上那個人的時候。
她喜歡袁紹嗎?好感應該是有的吧,但能算得上愛慕之情嗎?她不知道。可她确實很喜歡袁紹身上的味道。
花霖九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警告自己不要一大早就開始發昏。她起身将這件衣裳褪了下來,剛想找衣架将其挂上,卻又感覺不妥。她或許應該将衣服洗幹淨了再還給他。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疊好,抱着它走了出去。外面明晃晃的光線刺得她眼睛疼,她抱着衣服低頭前行,卻在轉角處與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花霖九沒擡頭看清是誰,但下意識就道了歉。
對方卻很客氣:“我以為你要再多睡會兒。”
聽見這個聲音,花霖九倒是放松了下來,但很快又恢複了恭敬的态度,她莫名想起之前袁紹對自己的訓斥,大抵是賭氣吧,她不去看他:“原來是紹公子,是婢子沖撞了。”
她聽見袁紹發出了一聲短促的苦笑,但依舊不看他。袁紹道:“阿九這是要去做什麼?”
“洗衣。”花霖九回答得簡短且利落,絲毫不給其他多餘的内容。
袁紹似乎注意到了花霖九手中的物件,他說:“其實隻要挂起來就好了,不必這麼麻煩。”
花霖九說:“不行,婢子碰了主人的東西,自然是要清潔之後再歸還的。畢竟是尊卑有别。”
說到最後一句話,她終于擡頭看向了袁紹。他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已經看不出絲毫病态,花霖九的心稍稍松了一口氣,但嘴上卻依舊不饒人:“紹公子,婢子要先走了,不然,怕是又要被人說在偷懶,會受責罰。”
她分明是在賭氣。連她自己都發覺了。或許對方說一句軟話,自己就又丢盔棄甲,與他和好如初,可她硬生生走了五步,卻始終等不到那一聲呼喚。
花霖九開始難過了。
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給自己披上這件衣服呢?又為何要對自己好?
她忽然想起昨夜,袁紹在自己耳邊的那聲“九兒”,伴随着那聲輕喚的還有從他唇齒間輕輕吐出的氣息,拍在花霖九的耳畔癢絲絲的,這種暧昧又難以言喻的回憶讓花霖九感到一陣難堪。
可是,他從未這樣親昵地叫過自己。
難道說,他的心裡還有别的“九兒”?
花霖九有些不悅。
她想,或許這一次,她會和袁紹冷戰許久,這是她單方面的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