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被袁紹殺死了？”

被綁在椅子上的馮昭昭已經忘卻了恐懼，她的臉上隻剩下對這個故事的好奇。

當她從昏迷中蘇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身在一處昏暗狹窄的房間裡，周圍的布置像極了電視劇裡反派角色的秘密基地。她左右環顧，看見了左側那面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紅線和那張被釘住的老照片。

是蒺藜……馮昭昭認出了照片上的人，雖然她已經知道花霖九是活了一千八百多年的不死之人，可此時她還是産生了一種詭異的不真實感。

而後，郭圖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他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向她講述了一個故事。馮昭昭不明白他這麼做的含義，但她已經沉浸在了那個故事的世界裡。

郭圖聽見有聽衆向自己提問，微微一笑：“是我不夠謹慎才導緻了這場意外，這不是君侯的錯。”

意外……他的措辭讓馮昭昭倍感不适。她稍稍活動了一下被縛住的手腕，聲音微微發抖：“這不是意外，是你先傷害了花霖九，是你罪有應得。”

郭圖看向馮昭昭的眼神驟然多了幾分凜冽，似乎是被觸動了什麼令他不快的機關，郭圖起身向馮昭昭迎面走來。後者被吓得閉上眼睛，她承認自己是害怕的，但意外的是郭圖繞開了她，隻是向馮昭昭身後的那張大書桌靠近。

呼……馮昭昭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翻找聲，郭圖的聲音從她的身後轉來：“你覺得，誰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君侯的人？”

馮昭昭不假思索：“是花霖九。”

“哦？為什麼？”

“這一千八百多年裡，她一直在努力尋找着袁紹，而且你自己剛剛講的故事裡不也說了嗎，無論重來多少次，他們都會走在一起。”

郭圖突然發出了詭異又幹澀的笑聲，那個聲音就像用指甲摩擦黑闆一樣讓馮昭昭汗毛倒立。他說：“尋找？怎麼可能。她很清楚君侯已經因為她無法轉世了。”

馮昭昭一愣：“無法……轉世？”

郭圖走到她的面前，臉色陰沉：“這麼長的歲月，花霖九除了享樂又做過什麼呢？要說愛，明明我才是最愛君侯的人。”

他亮出自己手上捏着的畫像，一張張一疊疊，許多已經泛出了淡淡的黃色。有工筆有素描，甚至還有幾張油畫作品，上面無一例外繪制的都是一個身着明黃色漢服的男子，他的左眼角處有一顆醒目又精巧的淚痣。

馮昭昭看着這些畫，又看向郭圖：“這是……”

“這麼多年，我找了好多畫師，隻希望能重新描繪出君侯的模樣。可惜，他們的畫工都太差了，為什麼就是不像呢？為什麼就是不像君侯呢？”

郭圖的語氣裡滿是遺憾，而馮昭昭沉默了片刻，緩緩發出聲音：“你……愛的大概根本不是袁紹。”

郭圖看向了馮昭昭。

後者的聲音有些發抖，但莫名的勇氣使她繼續：“這些畫裡所描繪的人，都和你很像……郭圖，你愛的其實是你自己。你隻是……希望袁紹能夠按照你的心意行事，你隻是将自己投影到了袁紹的身上……”

“閉嘴。”

郭圖的聲音好似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馮昭昭，但後者卻依舊繼續着：“你對花霖九的憎恨，其實就是嫉妒。你覺得應該是自己掌控袁紹的想法而不是花霖九，你說花霖九是個錯誤，這根本就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你隻是想用一個正當理由來合理化自己卑劣的想法……”

“我讓你……”郭圖突然高高地揚起了他的手，在這樣的情形下就算他立刻将那個巴掌狠狠打在馮昭昭的臉上也毫不意外。馮昭昭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想要躲閃卻根本移不開，她的身子已經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冰冷的鐵椅上。

而就在這時，有人出聲打破了二人之間危險的氣氛。何歲高站在房間唯一的門口處，敲了兩下門發出哐哐的悶響，他說：“他們已經過來了。”

郭圖的動作僵硬在了原地，很快他又恢複了以往那副溫和卻又帶着詭谲的模樣，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向自己剛剛坐着的地方走去。他的腳下踩着那些剛剛展示給馮昭昭端詳的畫作，發出沙沙的聲音。

馮昭昭的目光從郭圖的身上移向了門口的何歲高，她記得，這是小香的哥哥，為什麼他會和郭圖在一起？自己為什麼會被他帶到這裡來？

他們……其實是一夥的嗎？

那小香也……

“小香不知道這件事。”

就像猜到馮昭昭的想法似的，何歲高突然生硬地出聲：“小香的确隻是單純地喜歡你這個大姐姐，但不好意思，你沒辦法和她做朋友。”

“不用和她說這麼多，那丫頭牙尖嘴利，你可别被她咬到。”郭圖翹着腿把玩手機，“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都做好了嗎？”

何歲高用一種遲疑的目光看了馮昭昭一眼，随後嗯了一聲表示肯定。

郭圖滿意地點點頭，他重新轉向了馮昭昭，面帶微笑：“看樣子我們相處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了，那我再給你講一下我的故事吧。”

馮昭昭警惕地盯着眼前這個情緒陰晴不定的家夥，沒有吱聲。

“你剛剛說，我是嫉妒花霖九。”郭圖稍稍歪了歪頭，“但是你錯了，這不是嫉妒。我的确是被神選中的，我見到了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聽從神的旨意，是神讓我幫助君侯，我才是那個最特别的人。”

空氣裡飄蕩着一股潮濕的氣息，但莫名和郭圖的神态相得益彰，馮昭昭想，這個人大抵是瘋了吧。她默默地祈禱着，祈禱着她的老師和朋友能快點趕來帶她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何歲高不知何時出去了，等他再回來，已經将兩個馮昭昭認識的人領到了這個地下室裡，看到他們的瞬間馮昭昭仿佛看到了希望。

相比花霖九沉着的表情，袁路顯然要緊張許多，他的警惕都寫在了臉上。這時候馮昭昭才發現，原來和何歲高站在一起對比，袁路的身材要瘦小許多呢。

“馮……”

在看見馮昭昭的一瞬間，袁路立刻呼喚了出來，但很快又止住了聲音，因為他看見了坐在一旁翹着腿的郭圖。

看到這張臉，那時他扭曲地自我恢複的模樣又一次在袁路的腦海中想起，他下意識地捂住嘴，極力壓抑住那股反胃的感覺。

郭圖神色輕松，他側了側頭，似乎是在打招呼：“哈，花文書。好久不見，啊……這還是，我們時隔多少年之後的再會呢？唉，記不清了。”

“沒什麼好值得懷念的。郭圖，你要做什麼。”花霖九神情嚴肅，“你的幫手，是何進的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