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婆子手裡捧着這五兩銀子,這可是全部身家的四分之一啊。
這五兩銀子相當于是多出來的,宋老漢當即表示,買些娃子們喜歡的甜嘴回去。
宋明玉歡呼,抱住宋老漢撒嬌:“爹爹最好啦!”
看着白玉團子這開心的笑容,甜甜滋滋的,宋家人也都很高興。
宋老漢笑着,這兩天他已經習慣了下床走動,當下就習慣性想把宋明玉放在脖子上,笑呵呵道:“爹爹帶囡囡玩飛飛好不好。”
林老婆子趕緊制止,将宋明玉搶過來,“林大夫都說了回去靜養,不宜多動。”
“這采買的任務也交給我們,你在醫館裡好好休息。”
宋老漢不服,伸出一隻大黑胳膊就像展示自己的體魄,“老婆子,我啥傷病沒有過,這點小病……嘶嘶嘶!疼!”
林老婆子見他逞能過了頭,連忙上去扶住,心急道:“怎麼了老頭子,你别吓我。”
宋老漢坐回床沿,小心翼翼活動了一會,才道:“沒事,太久沒伸展了,有些疼…”
林老婆子笑罵他:“叫你逞能,吃苦頭也是活該。”
宋老漢隻是嘿嘿笑着,林老婆子又再三叮囑了幾遍,這才帶着宋明玉出了門采買。
宋老漢不能出門,龐大的身軀擠在平安醫館門前,看着林老婆子三人離去的背影,竟有些委屈。
宋明玉回頭朝宋老漢搖搖手,“爹爹,我們很快就回來啦!”
宋老漢心裡舒坦起來,“回來爹帶囡囡玩飛飛!”
*
宋大郎來到過節常來買的豬肉攤面前,攤主是個面皮黝黑的壯漢,人稱豬肉榮,拎起殺豬刀時兇神惡煞,很少有人敢在這鬧事。
宋大郎輕車熟路,出門時已經和林老婆子商量好了,買三斤豬肉,兩斤闆油,再買一匹新布回去給娃兒們做衣裳,兩斤粗鹽等。
宋大郎采買豬肉,林老婆子則帶着宋明玉買零嘴去了。
現在家中最要緊的大事過去了,閨女想吃甜嘴,那必須得買!
再說了,閨女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出過遠門,鎮子都沒來過,現在隻有這麼一個下午的時間,孩子想玩,林老婆子就帶着她到處逛逛。
豬肉榮手起刀落,一塊上好的五花就落到了秤砣上,“剛好三斤,一斤35文,一共105文。”
豬肉榮又從一旁的肉中割下些邊角料,“這些給你當個添頭。”
宋大郎信任豬肉榮,買過這麼多次的肉,從未缺斤少兩,不經意問,“先前豬肉不是32文一斤麼,怎麼如今漲得這樣快?”
豬肉榮将肉用特定的草繩串起來,“今年情況不好,很多地方都旱了,稻子長得不好,收成也就不好,你出去問問,哪裡沒有漲價,豬肉價貴,買的人少,隻漲三文已經已經算好了。”
宋大郎接過豬肉,心想今年不論種什麼下去,長出來都病歪歪的,情況确實如豬肉榮所說。
稻香村動作比較快,先了幾天去挑水灌田,那些動作慢的村子,如今再想去挑水,也是十分艱難了。
人人都知道山後有條大河,現在早已經人滿為患,去了也是擠得半死,本就泥濘的小路因為潑水人流等原因,比下雨天還難走,且那條大河的水也是一天比一天少。
清谷河更是已經幹涸了。
宋大郎皺着眉頭,心下不甯,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咬牙道:“豬肉再給我多切五斤,闆油多切兩斤!”
豬肉榮沒多說,利落将豬肉切好。闆油比豬肉貴,畢竟能煉油,熬出來的豬油渣也是一盤菜,價也貴,40文一斤。
“一共400文。” 豬肉榮将肉和闆油一起遞過來,挑了兩隻豬耳朵放進去,“老規矩,買的多的多送些添頭。”
宋大郎拎着肉,回到平安醫館,讓宋老漢看着豬肉,沒等宋老漢問怎麼買這麼多肉,宋大郎又出去買布去了。
到了布莊,才發現此處更是人潮擁擠,且如今都已經是下午了,布莊竟是還沒有開門。
這可不合常理。
宋大郎拉住一個也在布莊外等待的人問,“這布莊今日怎麼回事,為何到現在還沒有開門,難道生意不做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見他這樣黝黑,穿着簡單,看着就是一個鄉下來的泥腿子。
不過他也沒有嫌棄,熱心解釋道:“沒聽說嗎,北邊出了霜凍,據說凍死了幾座城池啊,現如今棉花水漲船高,這些人都是在這等着搶棉花的!”
宋大郎驚訝,“如今秋收都還沒到,竟然就開始霜凍了?”
“可不是麼,果真是個災年。” 那人歎一口氣,瞧着宋大郎這實心眼的樣子,不由得多說了幾句,“老兄,聽我幾句勸,今年這年要不好過,多買些回家存着,有備無患。”
“多謝了。” 宋大郎行了恭恭敬敬一個禮。
若有所思,想要再多問一些,布莊突然開了門,守在門外的一群人争先恐後往布莊内湧去。
“哎…哎!”
宋大郎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群裹挾着進了布莊裡頭。好在布莊足夠大,掌櫃也知曉外面的形式不好,每十步之内就站着一個兇神惡煞的打手,腰間佩刀,湧進來的人連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驚了這群打手。
雖然人多,摩肩擦踵,沒有一個人敢鬧事,都是規規矩矩挑着布料,亦或者去搶購棉花。
宋大郎捏緊手心,若那老哥說的是真的,多買些棉花備着确實是對的。
他艱難擠上前問算盤打得飛快的夥計,“這棉花怎麼賣?”
夥計頭也不擡,“85文一斤,要多少?”
宋大郎眉頭皺起,“往年不才是20文麼,怎麼……”
夥計不耐煩看他,“買不買?不買别擋道。”
宋大郎側身讓開,後面就有一波人擠着要上前來買棉花。
85文一斤,這對于一年到頭都舍不得吃幾次肉的莊稼漢來說,算是天價了。
畢竟來鎮子上找幫工,累死累活一天才賺不過十幾文錢,還不是日日都有活做。
宋大郎一顆心猶豫不已,這樣的天價,他得幹好幾日的活才能賺回來。
末了還是咬咬牙,買了五斤棉花,一共花了425文。
就算霜凍沒波及到徽州府,回去給家裡人每人縫一件棉衣過冬也好。
看到一些碎布頭,想到媳婦朱秀兒的繡品,又要了一些碎布頭,索性也一下子多買了些,零零碎碎花了440。
再扯一條好布,一共花了600文。
宋大郎隻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在一天之内花過這麼多錢。這一來一回的,一兩銀子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