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蓉荷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對蓮香吩咐,“去我匣子裡把傷藥帶着,去看看大少爺,讓身邊的人小心伺候了。”
“惜玉,你去一趟寶珠的院子裡,她院子裡的下人當被打了闆子,估計沒有順手的伺候,去臨時調個小丫頭過去,伺候人先休息,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
“是,夫人,奴婢先伺候您睡下,您也别多想,明日白天了,在和少爺以及姑娘好好說說。”
姬蓉荷應了聲,沒再多言,而是褪去衣衫躺在了床上。
很快屋子裡的丫鬟們退了出去。
她一向不喜歡有丫鬟在跟前守夜,所以丫鬟們都是誰值夜,誰睡在外面耳房的榻上,她有需要就會搖鈴。
這會兒人都走了,姬蓉荷睜着兩隻眼睛看着帳頂,想着今日的事情。
之前雖然她擔心,但是看到人平安無事,就已經松了口氣。
更何況,她也覺得今天兩人做的有些過了,隻是她雖然和長大後的薛明陽接觸不多,卻也知道,他并不是一個将自家兄妹安危抛之腦後的人。
所以說,薛寶珠走散這件事情,肯定是有隐情的。
就是不知道是什麼隐情。
翻來覆去半天,姬蓉荷才算是堪堪睡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眼下一片青色。
她皮膚白皙,青痕很是明顯,惜玉連忙用粉壓了,這才好看了幾分。
“夫人今天還是找機會休息下。”蓮香在一邊候着有些心疼,這都什麼事情,搞得夫人大半夜的都休息不好。
她雖然不敢責怪少爺和姑娘,但是心裡還是對自家夫人更心疼點。
“沒事,事情先處理了再說吧。”姬蓉荷站起來,“先傳膳,用完之後,再去看看他們兩個。”
薛宏逸後來是在前院睡下了,早上倒是回來和姬蓉荷一起吃了飯。
隻不過吃了飯之後又離開,臨走的時候握了下姬蓉荷的手,“你别操勞這麼多,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讓下面的人做事,你稍微看着點就行。”
姬蓉荷應了聲,等人不影了,這才帶着人先去了鳴翠軒。
鳴翠軒裡,薛明陽正龇牙咧嘴地讓人上藥。
他昨天晚上都沒敢躺着睡,而是趴在床上睡的。
早上醒來的半邊身子都是麻的,還是墨雲捏了好久才緩過來。
至于墨竹,昨天就被打了闆子,今天還在房裡歇着,沒辦法近身伺候。
“夫人。”墨雲看到姬蓉荷進來,趕緊行禮,手裡還拿着藥瓶。
薛明陽慌忙就要扯過衣服蓋在身上,雖然是親母子,但是他大了,這個情況也是挺羞人的。
哪知道他去拉衣服,又扯了傷口,忍不住痛呼一聲。
那竹篾看着不起眼,但是打身上是真疼啊,況且他爹打的時候根本不留手,也就到時他現在後背上的印子都是已經紅腫了,縱橫交錯,倒是有了幾分凄慘感。
姬蓉荷快走幾步,忍不住說道:“你啥樣娘還沒看過?别遮了,不然剛才上的藥就白上了。”
她又轉頭伸手對墨雲說道:“藥給我。”
墨雲猶豫了下,無視自家少爺對他使眼色,恭敬地将藥瓶放到了姬蓉荷的手中。
這幾天的事情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再清楚不過了,這後院的天,早就在夫人出來的那天就變了。
夫人想要藥,他怎麼可能不給?除非他不想再伺候少爺了。
所以少爺遞過來的眼色他隻能當沒看到,沒辦法,他也害怕啊。
姬蓉荷輕輕拍了薛明陽一下,“别作怪,娘給你上藥。”
“娘,讓墨雲來就行,别髒了您的手。”薛明陽多少還有些羞恥,不太想讓阿娘來上藥。
“别亂動了。”姬蓉荷無視薛明陽的掙紮,“早點給你上完藥,娘還有别的事情。”
薛明陽隻好老老實實地趴在那裡,隻是頭埋在胳膊裡,身體緊繃,耳尖通紅。
他實在有些别扭,畢竟多年沒和阿娘這麼親近,他又這麼大了。
忽然,薛明陽僵硬了下,他似乎感覺到自己背上有一股溫熱,但是随即就被帕子擦拭。
他抿了抿唇,心底彌漫一種說不上的感覺。
他能感受到阿娘上藥上的很輕,隻是藥水刺激着傷口,讓他忍不住縮了下。
緊接着,他又覺得後背有一股柔風,阿娘的聲音輕輕柔柔,“明哥兒,你别怪你爹爹。”
“昨日你爹爹是氣狠了,所以才這麼用力,但是他也是擔心你們。”
“昨日我聽說,多虧了林家的老三,所以你妹妹才能安然無事,等你傷好之後,阿娘帶你再親自拜訪一趟,要好好謝謝人家。”
“其實你想帶妹妹出去玩沒什麼,但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明知道要去那麼魚龍混雜的地方,你妹妹一個姑娘家,要是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像你爹爹說的,對帶點人,身邊有人看着,去見識一下也沒什麼。”
薛明陽忽然想到,好像爹爹昨天也說了這句話,他也顧不得羞澀和緊張,忍不住扭頭去看姬蓉荷,“阿娘,為什麼你和爹爹都覺得去青樓那樣的地方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眉宇間都是疑惑,“不說妹妹,就是我,難道阿娘也贊同去青樓嗎?”
“如果你讓阿娘從本心來說,阿娘是不同意的,你還小,容易壞了身子。”姬蓉荷并沒有因為薛明陽的問話有任何的顧言其他,而是很認真的和他讨論。
倒是薛明陽,被自家娘親這個直白的話沖擊的,直接紅了臉。
“但若你們隻是好奇去看看,我覺得無傷大雅。”姬蓉荷笑了下,“人都有好奇之心,阿娘以前的時候也好奇過,那風月場所到底是什麼地方。”
“你舅父就曾被我纏着帶我去那些地方,不過去過一次,我就沒去過了,因為覺得似乎也沒什麼好玩的。”姬蓉荷似乎想到了什麼,笑得格外的狡黠。
好像能聽到風中女子嬌俏的笑聲,如同屋檐下的風鈴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脆。
那種日子,似乎還在昨日,卻又偏偏邁過了時光的輪回,隻留在回憶中。
“不過陽哥兒年齡大了,也是到了能說親的時候,阿娘還是希望你能夠日後找到一個琴瑟和鳴之人。”
“夫妻兩人一起生活的時間太長,假如遇到了自己心儀的人,卻因為自身的問題惹了心儀之人不痛快,夫妻生活就不那麼痛快。”
“人都說家和萬事興,可是想要家和,那就是家中的男人能夠立住。”
“陽哥兒,你現在還小,若真的有什麼問題,及時改掉就行。”
姬蓉荷沒有說太明白,但是薛明陽卻又羞紅了臉。
他雖然沒有真的進行風月之事,但是出入那種場合,不可能還真的是純白如紙。
更何況,為了能夠在衆人面前表現得他并不是個雛,他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阿娘話語裡的未盡之語他自然也是明白。
他倒是有心想和阿娘說明白,但是這種事情,他是沒臉開口的。
其實他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潔癖的,在女人方面。
所以他是真沒那方面的想法。
可是這話,是真沒辦法和阿娘說,他隻能憋着一張臉,期期艾艾。
總覺得自己胸口似乎堵了東西,但是又沒辦法吐出來。
“行了。”姬蓉荷順手将藥瓶遞給墨雲,“你好好休息,等過兩日,再去和林家三公子道謝,不管如何,他護住了你妹妹。”
“好好養傷吧,我去看看寶珠。”
姬蓉荷如同一陣風一樣出了鳴翠軒,薛明陽趴在床上半晌,忽然之間又笑了出來。
隻是笑的時候又牽動了傷口,疼得嘴角直抽。
“爹爹下手可真狠。”薛明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又揚聲說道:“墨雲,墨雲,去幫爺拿本書來。”
“爺,是想看話本子嗎?”墨雲就要去找放話本子的盒子,卻被薛明陽摸了東西砸過來,“混賬玩意,正經的書,爺不看那個。”
墨雲心裡嘀咕,但是卻沒敢頂嘴,隻是撿了薛明陽的課業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