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讓玉涼冒着名聲掃地也要救下之人,長這般模樣。
與方才回嗆蕭淳時的幹脆不同,此刻的謝扶雙肩低聳,細看之下身形微微晃動,看向盧桑的目光中帶着幾分歉意。
想起今夜之事因此人而起,蕭瀝方才掩下的怒火再次升騰起來,目光雖看的是盧桑,話卻是對謝扶所說:
“你自己看看,這便是你攬下的爛攤子。”
盧桑在聽到謝扶說“五十笞刑已受”時便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麼。
故而眼下也未聽出蕭瀝話中深意,反而低聲應下:
“嗯,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讓他回去,還說自己知道,她知道...個屁。
蕭瀝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目光陰翳地看着面前兩人,若眼下有一個坑,他一定會将這兩人一同推進去。
“你與孤一起走。”
“我還有事...”
“你還有什麼事!”
蕭瀝聞言徹底惱火,瞪着盧桑開口:
“今夜若不是孤及時趕到,你以為蕭淳會放過你?陳玉涼,你當真覺得蕭淳不敢動你嗎?”
哎。
盧桑無聲歎了口氣,被蕭瀝的聲音刺激的腦袋生疼,“我明白的...蕭瀝,我明白的。”
盧桑的聲音極低,近乎在呢喃一樣:“可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短短數日,卻仿佛比自己以往在宮中之日還要漫長,漫長到她有些無措,也有些棘手,而這些皆因謝扶,故她想親自問問。
察覺到盧桑有些不對勁,蕭瀝目光落在其身上,猶豫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沒事吧?”
“無礙。”
盧桑搖了搖有些發沉的腦袋,擡頭時臉上已恢複往日平靜,對上蕭瀝的眼神:
“你先回啟靈閣,晚些我去找你。”
火氣漸去,蕭瀝也知盧桑應是有話要與謝扶說,索性也不再執意,隻在離開時冷淡地看了眼謝扶,轉身向屋外走去。
行至屋門口時,蕭瀝扭頭對盧桑說:
“齊正在外面候着,有事便喚他。”
“知道了。”
頃刻,屋内徹底靜了下來,隻聽得見兩道極淺的呼吸聲。
就在蕭瀝的背影徹底消失于屋内,謝扶終于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盧桑見狀一驚,連忙蹲下身将人扶住,口中喊道:
“齊正,去請鈴醫。”
...
再醒來時,透過對面窗戶,發現夜深如墨染,謝扶剛想支撐身子坐起,可稍一挪動便覺背部傳來一陣疼意,牽扯着整個身子如在火間炙烤,眉頭忍不住緊蹙起來。
盧桑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謝扶一手支撐身體,然既無法借力坐起,又因背後傷口而無法躺下,隻得維持着這一詭異的姿勢。
聽見門口傳來聲響,下意識擡眼望去,在看見是盧桑時,謝扶連忙要起身,奈何不慎牽動傷口,一時不察竟跌落在床上,發出“嘁”地一聲。
盧桑見狀連忙走了過去,将湯藥放在一旁案幾上後,站在床側看向謝扶:
“仔細着傷,你背上如今已沒有好皮肉了。”
這話并非盧桑誇大,當齊正帶着鈴醫趕到時,謝扶已昏迷不醒,鈴醫見狀連忙将帶來的參片壓在其舌下,而後便與齊正一同将謝扶身子翻過,扒下其衣衫後不由咋舌,整個後背沒有一片完好之處,新傷夾雜舊傷,似兩軍征戰後的戰場一般蕭索,好不容易才将藥敷上。
後來鈴醫出屋去煎藥,叮囑齊正看着謝扶,一個時辰内莫要轉身,待時辰過後齊正離開,謝扶悠悠醒了過來,入目便是端着湯藥走近的盧桑。
聽出盧桑話中揶揄,謝扶面上一紅,目光不願與面前人相對,轉而落在了一旁那碗湯藥上。
盧桑順着謝扶的視線看去,轉身端起湯藥,見隐約冒着熱氣,故伸手用湯勺攪動,直至不再燙手後,将藥遞到謝扶面前:
“諾,喝藥。”
開口的一瞬,仿佛回到了初識那日,與眼前場景無二。隻是相較于當初的戒備,此刻的謝扶,恭敬而乖順。
兩人這時似乎也想起了當日屋中之景,四目相對之際,皆忍不住莞爾。
不過短短數日,兩人之間似乎多了幾分熟稔,一種不知能否稱為信任的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