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件騎射服并非被自己錯穿,那麼出事之人便是賀夫人,可賀翀在褚戎身份尊貴,又會有何人會冒險去殺其夫人,而若不是旁人下毒,便隻能是身邊人,也許是賀府中人,亦或是賀翀本人。
可無論是何種可能,從賀翀昨夜行徑看來,他并非全然蒙在鼓裡,否則不會急着将胭脂之死相告,而他既敢如此,要麼是笃定旁人查不出端倪,要麼是即便查出端倪,也奈何不了他。
故無論如何,盧桑不能讓其回烏丹,屆時隻會令局面更為複雜。
“那便就這麼算了?”
聽盧桑說完,蕭瀝隻覺胸中憋着一口悶氣,賀翀這是仗着他們不會将此事鬧大,明目張膽行乖張之舉,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賀府有何動靜?”
昨夜盧桑并未下令如何處置賀夫人屍身,故她好奇接下來賀翀會如此做。
“聽聞賀翀昨夜回府後,命人将其夫人遺物悉數整理妥當,而後着人鎖進屋内,整夜未出。”
“倒是個癡情人。”
盧桑唇角雖是勾起,可一雙眼卻了無笑意。
“朝臣夫人身故,你我合該去吊唁才是。”
“你要去賀府?”
蕭瀝挑眉看向盧桑,不解其用意:“你該不會當真要在人家棺木前鬧事吧?”
雖知盧桑不會如此失禮,可蕭瀝還是忍不住提醒:
“你可别忘了,賀翀身後站得是誰。”
“我知道。”
盧桑面上看不出情緒:
“昨夜賀将軍如此着急地将賀夫人自裁之事相告,言語間更是悲慨萬分,唯恐你我不肯寬宥,既如此,若是再不去賀府吊唁,豈非坐實心狠之名。”
也許這才是賀翀的目的。
主動前來負荊請罪,将賀夫人之死相告,如今人以死謝罪,且盧桑并無大礙,若仍要攜此事定賀翀之罪,難免遭人诟病,屆時若傳進魏帝耳中,心中多少會生出芥蒂。到那時,盧桑在南境之功,連同蕭瀝此番巡查之事,皆無用。更不必說治罪蕭淳,開設商道之事。
盧桑不知此事之中究竟都有誰的手筆,可若當真順了賀翀之意,無疑是将自己推向窮途。
經盧桑提醒,蕭瀝這時也意識到此事尚未結束,當下也不再繼續飲茶,順勢站起身來,看向盧桑道:
“既如此,那便走吧。”
兩人相繼踏出屋内,這是卻迎面撞見走上石階的謝扶,經過昨夜一事,衆人如今也顧不得謝扶,故在看見其自由出入後,蕭瀝也并覺驚訝,隻問道:
“何事?”
謝扶在看見二人時一頓,待斂去神情後道:
“在下來看看夫人傷勢如何。”
話落,目光越過蕭瀝看向盧桑,隻見對方也正看向自己,謝扶緩聲開口:
“夫人傷在膝間,切記要按時敷藥,不可碰水。”
此話昨夜謝扶離開時已交待過一遍,如今再聽,盧桑不由莞爾,說道:
“我記得的。”
蕭瀝這才想起盧桑還有傷在身,不由恹恹地輕觸了下鼻尖,冷眼看着謝扶,說道:
“你又不是郎中,能懂何醫術?”
而後回身對盧桑說道:
“先不去賀府了,待郎中看過後再說。”
盧桑見狀有些好笑,不過自然不會應允:
“隻是皮外傷,早就無礙了。”
話落擔心蕭瀝堅持,繼續說道:
“何況我還要借這條腿上演一出苦肉計。”
謝扶聽着兩人對話,意識到二人是要前往将軍府,想到昨夜交談,當下明白盧桑用意,不過依舊擔心盧桑安危,于是開口道:
“殿下,請讓在下一同前往。”
“胡鬧!”
蕭瀝聞言自是不允,任由謝扶在傳舍行走已是破例,若是被賀翀發現謝扶竟能自如跟随自己,屆時在父皇面前,他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你可知你如今是戰俘身,若跟在孤身邊,豈非昭告天下孤與梁人有染?”
若是以往,謝扶不會堅持同行,可如今二人去的是将軍府,昨夜盧桑又遭此變故,他不可能任由其離開,故而面對蕭瀝的拒絕,冷聲說道:
“在下沒有忘。不過殿下應該知道,若謝扶堅持,這間傳舍困不住我。”
“你這是在威脅孤嗎?”
眼看蕭瀝面色陰沉,盧桑連忙上前擋在二人中間,而後開口道:
“行了,不許吵。”
她知道謝扶的擔心,更清楚其能耐,若任由其擅自随行,被賀翀發現會壞事,可蕭瀝所言亦有道理,故而盧桑隻能取一折中之策,看向二人道:
“謝扶暗中随行,但不能同我們進賀府,隻能在外等候。”
話落,見兩人似乎仍有不滿,盧桑索性沒了耐心:
“若是不願,你們兩個就都不必去了。”
說完未再理會二人,徑直往院外走去。
站在原地的兩人沉默地看了眼對方,随後無聲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