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對于右夫人,宮人們是感念的。
盧桑自然明白婢女是在替自己不平,因而叮囑過後也未再開口,直至一切梳洗妥當,這才緩緩站起身來。
左夫人生辰禮已安排妥當,擔心生辰當日事忙,盧桑決定不如将賀禮送出,思及此,對身後婢女道:
“你去将庫房中那隻木箱打開,裡面有一匹菱紋羅,将它拿來。”
...
栖楓殿位于皇城西邊,而月彌所在的月息宮則在皇城東邊,是以平日盧桑并不常來此處,上次來這裡,還是前往南境時,盧桑特來向月彌辭行,同時希望自己不在的日子裡,月彌能多關照蕭瀝。
宮人見盧桑隻身前來,連忙上前相迎,而後引着人往宮中走去。
月息宮與栖楓殿裝飾迥異。
盧桑如今住的栖楓殿原是蕭瀝母妃境安所居,故而其内裝飾多與大梁相似,且魏帝聽聞境安喜讀書,便着人為其設立一間書閣,又着人尋來不少書簡,甚至還有前朝孤本。
後來境安離世,栖楓殿便一直空着,直至盧桑來到西魏,擔心其初來難以适應,魏帝便将人安置在栖楓殿内。
至于月彌所居住的月息宮,是魏帝特意為其修繕之所,踏進宮中,幾乎随處可見以獸皮包裹之物,聽聞月彌喜愛花草,魏帝便着人在宮内栽滿鮮花草木,故方一踏進宮中,隻覺一陣清新。
待行至殿中,月彌已在殿内,懷中抱着一隻貓兒,此刻正替貓兒舒展着皮毛,見盧桑進來後,面上沒什麼情緒,隻安靜坐着。
盧桑來到大殿中央,垂眼對殿上之人行禮:
“妾身見過左夫人。”
話落,示意身後婢女将承盤遞上,而後仰頭看向座上,說道:
“這匹菱紋羅乃大梁特有絲絹所緻,布料柔軟光滑,妾身恰在南境得此一匹,想起左夫人生辰将至,故以此為賀。”
月彌年近四十,然許是保養得宜,看着更年輕些,雖說帝妃裝扮多少遮掩掉了其眉眼間的飒爽之氣,不過依舊明媚張揚,在聽完盧桑一番話後,原本看向懷中的目光這時挪向殿中央,不過面上依舊未有波瀾,隻緩緩開口道:
“右夫人有心了。”
話落,示意身旁婢女将賀禮收下,接着又着人将懷中貓兒抱走,而後這才再次看向盧桑:
“右夫人,坐。”
盧桑聞言也沒有推诿,徑直在一旁坐了下來。
“本宮這裡的茶定是不如右夫人宮中,夫人且将就喝吧。”
說話間,月彌聲音恹恹,似乎懶得應付盧桑,隻希望對方能識趣些,喝完這盞茶便能離開。
盧桑自然聽出月彌話中遣客之意,然而今日她并非隻有送禮一個目的,故而眼下隻當不察,伸手端起杯盞,放進口邊輕啜一口,而後笑着道:
“左夫人的茶并不輸妾身宮中。”
話落,看向月彌繼續說道:
“許久未見,妾身倒是有許多話想對左夫人說,不知可會叨擾?”
人已到此,月彌自然明白那句“叨擾”隻是說辭,饒是不願與盧桑牽扯過多,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于是将一衆宮人遣散,待殿中隻剩下盧桑與自己後,開口道:
“有什麼話便說吧,不過本宮不覺得與左夫人是可以叙舊的關系。”
月彌神色微冷,多少猜到盧桑要同自己說什麼,褚戎城中,放走那個梁人戰俘的确是自己交待賀翀所為,隻是沒想到那個梁人竟又被抓了回來,如今還回了烏丹。
其實當初對勒川提出要西魏交還戰俘一事,月彌是不贊成的。即便是失去了穆叢這一猛将,可此仇也該向大梁讨,而不是将西魏牽扯進來。
可勒川像是被恨意蒙了雙眼,竟向蕭山提起此事,而蕭山竟也答應了。
相識多年,月彌太清楚蕭山此人,北境與大昭關系日益緩和,其間的确有蕭山手筆,可這不意味着蕭山能夠允許大昭威脅西魏,因而對于其同意勒川的交易一事,月彌也有疑惑。
隻是這疑惑還未溯清,玉涼一封信便将此事說與了魏帝,而後蕭山便自請禁足于賢王府,饒是自己,也探聽不到任何消息。
故而如今看見玉涼,月彌心中不滿,不滿她橫插一腳緻魏帝遷怒蕭山。
“妾身前些日子在臧羅,險些被人殺死,死裡逃生後,倒是對故人生出些不一樣的情緒,這才前來叨擾左夫人,還望夫人莫怪。”
本以為盧桑是懷疑當日在褚戎是自己指使賀翀放走那梁人,誰知其張口卻是在臧羅遇刺一事,還稱自己為故人,月彌雙眼不由眯起:
“你在臧羅遇刺?”
“是啊。”
盧桑顯然還未從當日的險象環生中走出,這時擡眼看向月彌,神色不免後怕:
“幸而二皇子派人将那些殺手降服,後經審問,那些殺手說...”
“說什麼?”
見盧桑猶豫不肯直說,月彌臉上有些不耐,既不是因褚戎之事,她也不願繼續虛與委蛇。
“說他們是受大昭指使,要殺死妾身與二皇子。”
“胡說!”
月彌聞言一驚,猛地瞪大雙眼,否認道:
“大昭怎麼可能要殺你們!”
默默觀察着月彌的反應,盧桑心中逐漸泛寒,看來自己的确沒有猜錯,對于刺殺一事,左夫人并不知情,可西魏能堂而皇之嫁禍大昭之人不多,聯系起褚戎之事,盧桑目光愈發暗沉。
賢王,這些事中,究竟哪些是你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