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所以呢？”祁頌神色平靜，眼皮微擡，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質問：“你去找她麻煩了？”

周思怡明顯愣了下，她沒想到祁頌的關注點居然是這個。

她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沒有”兩個字，祁頌嗤笑了聲，從兜裡掏出手機，解鎖，低頭在上面快速操作。

周思怡站在他面前，忐忑不安。

餘光瞥見自己的□□頭像，像是預料到他在做什麼，她忙不疊拿出手機，點開置頂，試探性發了個表情。

果不其然，旁邊出現一個大大的紅色感歎号。

以及一行小字，提醒她：[發送失敗，請先添加對方為好友。]

與此同時，祁頌熄滅手機屏幕重新扔回兜裡，懶得再分給她半個眼神，似乎覺得多看她一秒都嫌煩，擡腿就要走。

周思怡眼睛瞬間紅了一圈，攥着手機的手指骨泛起青白，她試圖去抓祁頌的手，被對方再度躲開。

“祁、祁頌……”女生的聲音裡藏不住的哽咽，哭得梨花帶雨。

少年語氣沉穩決絕：

“抱歉，你觸碰了我的底線。”

“我會當做從來不認識你。”

“另外，你換個人喜歡吧。”

“……”

-

遲瑩從籃球場出來後，散步到了小超市。

這會兒正逢上課時間，幾乎沒什麼人，她進裡面買了瓶酸奶出來結賬，目光掃過前台放置的琳琅滿目的糖盒，突然頓住。

想到轉學來的那天。

也是像現在這樣，她在結賬，祁頌進來買了很多糖。

什麼糖來着？

“同學，酸奶6塊錢。”

遲瑩從兜裡掏出五十，又抓了把糖果扔櫃台上。

“還有這些，一起吧。”

“……”

路過操場時，遲瑩被隔壁班體育老師喊住，讓她幫忙去體育器材室取一下網球拍。

兩個體育器材室，遲瑩不确定在哪個裡面，找來找去也浪費時間。

剛巧在門口碰見一個男生，她立馬走上前去問。男生很熱心地給她指路，跟着他進去右手邊最裡面那個小房間。

遲瑩環顧四周，總感覺很不對勁。

幾個鐵架子零零碎碎雜亂無章地矗立在那裡，鐵皮剝落，露出暗紅色鏽斑，除此之外周遭都是放置了很久，已經有了潮味的木頭，陣陣難聞的氣味直沖她天靈蓋。

遲瑩擡起袖子捂住口鼻，往後退。

不知何時身邊已經空落落的沒了人，那個男生沒了蹤影。

她急忙去拉門，發現那扇小小的鐵皮門正被人從外鎖上。

鐵鍊撞擊門闆，發出清脆聲響。

“放我出去！”遲瑩力度很大地拍着門，哐哐哐的聲音格外響亮：“裡面還有人呢！”

随後是腳步漸走漸遠的聲音。

那人根本不理會她。

遲瑩頓覺崩潰。

整個房間隻有一扇窗戶，幾乎快貼上天花闆。

陰涼得可怕。

遲瑩下意識伸手去摸校服口袋，摸到一兜的糖，這才想起上體育課前手機被她扔在教室了。

徹底隔絕了與人通話的可能。

天啊，早知道不亂跑了。

遲瑩懊惱地錘着自己的腦袋，一邊回憶起那個男生的臉，普普通通沒什麼記憶點，對她這種有點輕微臉盲的人來說簡直像在看一團馬賽克。

完了，出去之後告狀都不知道找誰。

她也太倒黴了吧。

遲瑩沒再用力敲門，而是蹲下身子保存體力，隻能寄希望于有人來體育器材室。

“……”

窗外斜斜落進來一束光，遲瑩挪挪身子到陽光底下，好似這樣就緩解了一些寒意，她抱着膝蓋拾起腳邊那顆秃頭粉筆，無聊地在地上畫井字棋。

剛開始的圖案還是圓形和對勾。

漸漸的，被兩個大寫字母所代替。

Q S

Q Q S

S Q

一牆之隔，外面是籃球砸地面的聲音，奔跑時腳落地的聲音，樹葉被風刮過嘩啦啦的聲響，學生間嘻笑打鬧的嘈雜音。

祁頌，小頌，七七，慫慫。

遲瑩一筆一劃在地上寫着她給祁頌偷偷起的外号，又在名字上方畫了個潦草的小人兒。

手指被凍僵，手背通紅，遲瑩在名為“祁頌”的小人兒旁邊，畫了個自己。

除了名字外，腦袋上方還有三個氣泡框。

字迹小巧工整。

[祁頌，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

[我喜歡你。]

[你聽見了嗎？]

-

太陽漸漸西沉，暮色将至，房間裡愈發昏暗陰冷。

遲瑩穿得單薄，她搓搓手往裡呵熱氣試圖讓自己暖和起來，手腳還是冰涼得快要麻木無知覺，指頭蜷縮在一起根本伸不展。

她強撐着地面站起來來回蹦跳，做擴胸運動，踢腿熱身。

突然，不知道哪兒冒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在落針可聞的狹小空間裡格外明顯，遲瑩耳朵不自覺地動了動，手掌攏在嘴邊，她沒再繼續蹦哒，而是緩緩地轉過半邊身子，視線下移。

“啾啾——”

“啊！”眼見着半隻手掌大的黑不溜秋的老鼠從她面前飛快蹿過去，遲瑩沒忍住大叫了下，一下子蹦出三米遠，沒留意那邊有個鐵架，額頭狠狠磕上去，鑽心的疼。

眼眶裡刹那間冒出生理性淚花，但她沒功夫去管傷口，把自己抱得死緊，身子緊緊貼着背後的架子。

遲瑩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老鼠，一想到這間屋子裡可能有不止一隻老鼠，她全身雞皮疙瘩都悚然而起。

遲瑩擡起手背擦掉不知道什麼時候順着臉頰滾落下來的淚水。

目光擡起，望向那扇窗戶。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等着别人來救她不如自己想辦法出去。

遲瑩收回視線，在四周逡巡一圈，找能用的工具。

瞥見什麼，她眼睛忽地一亮。

把角落那塊兒經年未用過已經布滿灰塵，甚至有塊地方已經發了黴的墊子費勁巴拉地拖過來，遲瑩算好角度把它墊在腳底下。

确認挺結實後她攀着那些發潮的木頭一點點踩上去。

手指就快要碰到窗戶的把手，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就在這時，外面鐵鍊狂敲打鐵門，動靜極大，遲瑩指尖攀上窗台，被這聲音所吸引，本能地轉頭去看。

腳下忽然踩空，她霎時間就要掉下去。

幸好抓着窗台，才不至于摔倒地上。

“遲瑩！”

是祁頌的聲音！

就着這個姿勢，遲瑩十分艱難地應了聲：“是我。”

腿倏然被人抱住，遲瑩感覺到溫熱。

“松手吧，沒關系，我在下面托着你。”少年的聲音少見地有些沙啞，遲瑩看不到他的臉，通過語氣判斷，隻覺得祁頌有點冷淡，不似往常那般。

“那我松手了。”遲瑩試探性地問。

祁頌淡淡地“嗯”了聲。

被慢慢放下去，直到腳踏踏實實踩在地面上，遲瑩才松松地吐出一口氣，下一秒被人拽着手腕拖出去。

祁頌一腳把門踹上，哐當一聲震得遲瑩心髒亂跳。

“祁頌，祁頌。”遲瑩試圖讓他停下來，但他現在的力氣大到可怕，她根本毫無反擊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