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瑩這才意識到平日裡那些小打小鬧祁頌隻不過是在讓着她,動真格的話十個她也不一定是祁頌的對手。
一直到籃球場,祁頌才松開她的手。
遲瑩揉了揉手腕,白皙的皮膚很明顯地紅了一圈。
祁頌轉身看她,原本剔透的眸子裡此刻暗沉無光,睫毛黑沉沉地壓下去,讓人看不出什麼情緒。
白光打在他們兩個身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氣氛安靜沉默。
良久後,祁頌忽然開口,輕聲道:“遲瑩,對不起。”
萬籁俱寂,偌大的校園裡好似隻剩下了他們。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遲瑩不解地看着他,把手揣進兜裡取暖,“祁頌。”
“這麼晚才找到你。”祁頌抿着唇,臉色很差:“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遲瑩感覺氣氛有些沉悶,她走上前拍拍祁頌,試圖讓他轉移注意力,從兜裡摸出幾顆糖遞給他:“喏,你要不要吃。”
“……”
祁頌無聲地注視着她。
他的女孩,怎麼能這麼好。
自己受了委屈卻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遲瑩,你知不知道——”視線掃過遲瑩額角,祁頌剩下半句話沒能說出來,被他咽了回去。
他扯過遲瑩胳膊把人拽自己懷裡,指尖撫上去。
一陣痛意席卷大腦神經,遲瑩不自覺地“嘶”了聲,嘴唇堪堪抵住祁頌肩膀,她臉一熱,就要往後退。
然而被人抓着動彈不了,還被扯着往前踉跄了半步。
“祁頌,你能不能……”
“跟我去醫務室。”他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不容置喙。
“……”
-
“你還記得是誰把你關在那裡的嗎?”祁頌看着遲瑩小心翼翼地把劉海别上去,防止一會兒發絲掉下來會沾到藥膏上,他蹙眉問道:“這裡的傷口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是誰做的,你相信嗎?”遲瑩低頭抽出根棉簽,沾了沾碘伏。
祁頌舉着她的手機,從相機裡看她笨拙地往傷口處塗抹。
好幾次都偏了。
他輕啧了聲,把手機撂腿上,很自然地從遲瑩手中搶過棉簽,“我來吧。”
指尖擦過她的手背,隻一瞬間的事情,遲瑩被燙到似的,立馬收回手,她錯開眼不再看祁頌,很小聲地說:“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你自己來,是塗藥還是化妝。”祁頌托着她的臉讓她跟自己對視,棉簽跟着落在遲瑩受傷的額角處。
“嘶——”遲瑩痛得眼淚都被逼出來了,黑亮的眼睛被淚水浸濕,眼眶周圍紅了一圈,連帶着眼尾。
鼻尖也跟着紅了。
“祁頌。”她喊着他的名字,每個字都像在蜂蜜罐子裡滾過,雖然很不合時宜,但祁頌真的感覺遲瑩像是在對着他撒嬌。
“我很輕了。”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卸過力,然而那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棉簽這會兒在他手裡就像千斤頂,尤其碰到淤腫處時。
就這麼一點點地擦拭過去,遲瑩飽受折磨。
她眨巴眨巴眼睛,扯祁頌的袖子。
“還沒好嗎?”
祁頌認真專注地盯着那片小小的紅腫淤青,藥膏塗抹得很均勻,最後他把創可貼小心謹慎地貼在遲瑩額頭上,注意着不會粘到眉毛,做完這一切,他拍拍手:“好了。”
本能低頭去看。
而遲瑩,正擡頭看着他。
兩人猝不及防地對視,咫尺之間,不知道誰的心髒跳得更厲害。
遲瑩率先從長椅上站起來,扣着手指頭,臉頰燙得要命,風呼呼刮過,落葉被卷到她腳邊。
尴尬的氣氛蔓延。
祁頌也後知後覺過來,他站起身,原地做了八百個假動作,摸了摸後脖子,把棉簽碘伏和藥膏一股腦收拾進袋子裡,擱置在他腿上的手機也一并被他揣進兜裡。
“走吧,我送你回家。”
“……”
-
“祁頌,今天謝謝你。”到了小區樓底下,遲瑩向他道謝,把全身上下僅剩的糖全給了祁頌,然後跟他拜拜:“那我就先上去了。”
“等一下。”祁頌喊住她,把手裡裝着藥膏的塑料袋塞她懷裡,“這個不打算拿了嗎?”
遲瑩點點頭,又開始道謝。
“記得一天塗抹三次。”他彎腰跟她對視,提醒她:“每天我都會檢查的哦。”
怎麼感覺把她當小孩子了。
遲瑩抱着藥,悶悶地點頭,“知道了,你回去吧。”
又補充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回家會跟你發消息的。”祁頌推着她肩膀,在她耳邊說道:“拜拜,晚上早點休息。”
熱氣氤氲,遲瑩的心髒再次不受她的控制。
“……”
-
遲瑩不知道,她上了樓之後祁頌路燈下站了很久。
臉色沉得可怕。
他滿腦子都是少女被關在體育室裡可憐無助的樣子,還受了傷。
雖然遲瑩不說,但他知道,那短短幾個小時裡,她肯定很冷很害怕。
手和臉都是冰的。
“……”
-
遲瑩洗完澡出來才發現,自己手機不見了。
書包裡,校服口袋裡都找了,連一點影子都看不見。
就在她咬着指甲回憶手機可能落在哪裡時,卧室門忽然被敲了兩下。
陳禾木的聲音隔着門闆傳進來:“囡囡,你同學的電話。”
心髒怦怦直跳,不會是——
“他說他叫祁頌。”
“……”
遲瑩急忙把劉海放下去擋住傷口,而後猛然把門拉開,奪走陳禾木的手機,笑着:“媽媽手機我待會兒給你哦。”
陳禾木臉上敷着面膜,掌心拍拍臉,懶懶地應了聲就回卧室了。
“喂,祁頌。”遲瑩坐在床邊,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嗓音不自覺地夾起,“就是,我的手機——”
“遲瑩,你手機在我這裡。”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遲瑩清了清嗓子,哦了聲。
祁頌:“明天拿給你。”
遲瑩點頭:“好。”
“遲瑩,首先聲明一下我絕對不是那種會随便翻朋友手機的人,也不會故意窺探你的隐私。”
隔着電話祁頌的聲音更顯低沉悅耳,不知是不是遲瑩的錯覺,好像還增添了幾分性感,“其次,為什麼給我的備注是‘新時代的活雷鋒’?”
遲瑩:“……”
遲瑩:“!!!”
這個原因,遲瑩難以啟齒。
總不能說是因為吃醋然後改的吧。
就很莫名其妙。
她面無表情,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因為你樂于助人。”
祁頌:“……”
她憋了半天憋了句:“比如今天晚上。”
祁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