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果不其然，下一秒，遲瑩聽見電話裡一道很淺的哼笑聲。

刹那間，仿若有道微弱電流淌過心尖，陣陣酥麻侵襲大腦。

遲瑩貼着手機的那隻耳朵灼燒得很，底下手指拉扯撥弄着睡衣，揪成一小團。

她默默腹诽道：笑什麼啊！

“這樣嗎？”祁頌語氣懶洋洋的，尾音上挑，字裡行間笑意明顯，但他似乎也沒打算忍着：“好吧。”

遲瑩：“……”

遲瑩慢吞吞地說：“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挂了。”

“等一下。”祁頌突然說：“我還沒說謝謝呢。”

“？”遲瑩一頭霧水：“什麼？”

祁頌咬字很重：“那個筆記本。”

遲瑩哦了聲，盯着毛絨絨的地毯，抿了抿唇，雲淡風輕道：“小事情。”

也就用了兩三天整理的吧。

遲瑩當然沒說後面這句。

她想起從前。

那個時候陳舒然給暗戀的男神花費時間做手工物件，她嗤之以鼻，覺得有這麼多時間不如多做幾套卷子，背幾頁單詞。

可輪到自己，卻發現，把時間用在喜歡的人身上，根本不會覺得浪費，一旦用心做一件事，根本不會覺得時間漫長。

隻會覺得興奮。

不斷設想他收到這件東西的反應。

其實她之前從沒對任何人這樣過。

遲瑩怕他會多想，會誤會。

又默默補充了句：“畢竟我們，是朋友。”

“朋友之間應該互幫互助。”

“不是嗎？”

沉默數秒，就在遲瑩以為電話卡了的時候，手機裡忽然冒出祁頌的聲音，貌似有些挫敗：“哦，這樣啊。”

“……”

“記得塗抹藥膏。”

“晚上早點休息。”

“晚安。”

“……”

祁頌一連串說完，然後就是“嘟嘟嘟”的聲音。

他挂了電話。

遲瑩的目光一點點掃過祁頌的電話号碼。

怎麼感覺，他好像有點不太開心。

-

夜裡，遲瑩發起燒。

眼皮重重黏在一起，全身燙到吓人。

她從床上爬起來摸黑去客廳接水喝，腦袋暈暈沉沉的，手扶着牆面，開了燈。

周遭一切物體在她眼裡忽然旋轉起來，地面往上升。

接着是“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

等遲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中午了。

“囡囡，你醒啦？”

遲瑩一睜眼看到外公的臉，怔愣了下，以為自己在做夢，長時間沒喝水，再加上一直發燒，這會兒嗓音沙啞：“外公，你怎麼在這裡？”

“你外公今天早上坐車過來的，說來看看他外孫女。”陳禾木遞給遲瑩一杯溫水，順帶放進根吸管，“囡囡，你啊真是吓死媽媽了。”

遲瑩咕嘟咕嘟把水一口氣喝完，嘴裡又被塞進去一小塊兒蘋果，外公哼了聲，沒給陳禾木好臉色，“你們倆怎麼照顧我外孫女的，就是這麼把她照顧進醫院？”

“沒事的外公，您别太擔心。”遲瑩攀上外公胳膊，嗓音黏黏糊糊地：“生氣傷身，您要長命百歲的！”

“還是我們家阿瑩嘴甜。”外公被哄得高興了，又要喂她蘋果吃。

陳禾木把遲瑩的被子掖好，笑着：“爸，您也在這兒看一上午了，要不回家休息一下？”

又叮囑他：“藥還沒吃呢。”

“知道了知道了。”外公揮揮手，站起身：“阿瑩，外公下午再來看你。”

遲瑩點點頭：“好——”

“下午她就該出院了。”陳禾木扶他出去，忽然想起什麼，她轉頭跟遲瑩說：“對了囡囡，上午有個小同學來給你送手機，我約摸着應該是昨晚給你打電話的那個。”

遲瑩的眼睛一下就睜大了，眸子清澈黑亮。

陳禾木：“手機我給放第二格抽屜裡了。”

她也不顧及手背上還插着針，着急忙慌摸到床邊去找手機。

解鎖屏幕後，漫天的消息要把她湮沒。

指尖飛快點開Q.Q，與此同時，任楠的消息彈出來：

[遲瑩！你知道嗎！祁頌午休那會兒找九班一個男生打架，被全校通報批評了！]

[視頻]

[我的天，他這哪是念檢讨，他這不是赤裸裸地挑釁嗎！]

[不過有一說一，麻的他真的好帥！]

[這段視頻快傳瘋了，還有人往表白牆挂。]

遲瑩點開那段視頻，看到處于中心位置的祁頌。

視頻裡，國旗被風吹得呼啦作響，台上少年英俊的臉上挂了彩，劉海被吹起，淩亂地貼在額頭上。

他眉宇鋒利，下巴微微擡着，仍舊倨傲随性：

“抱歉，我站在這裡并不想忏悔也不想道歉，如果再來一次，我隻會下手更狠，更重。”

“所以，你最好躲着我點。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聽見了嗎？”

“……”

隻有短短幾秒，看完後遲瑩心髒重重地跳了下。

這是怎麼回事？

祁頌怎麼突然和别人打架？

還鬧得這麼大！

隐隐約約覺察出些不對勁的苗頭，她退出去點開和祁頌的聊天框，瞥了眼時間，還早，這個點還沒上課。

于是她直接撥了通電話過去，焦灼不安地咬着手指等他接。

快接快接快接……

動作幅度很大，遲瑩手背上插着的針管有迂回的血，她感受不到疼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