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兩秒三秒。
時間被撕扯得極其漫長。
就在她打算放棄時,卻不曾想,病房門從外推開。
她要通話的對象就這麼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眼前。
祁頌腦袋上罩着頂鴨舌帽,烏黑的發被壓下去,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那雙剔透的琥珀色眸子。
這副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明星。
病房裡不止遲瑩一個病人。
這會兒有其他病人家屬往外走,隔着間隙,兩道視線撞在一起。
手機掉在被子上,遲瑩喊他名字。
祁頌身高腿長,幾步就走到遲瑩病床前,黑長的睫毛跟着眼皮一塊垂下去,武裝嚴實讓人辨别他的情緒:“你好點了嗎?”
隔着厚厚的口罩,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手機長時間沒碰自動熄了屏,遲瑩靠着床背坐着,視線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嗯?傻了?”祁頌吧果籃放桌子上,手很輕地貼了下遲瑩的額頭,聲音很輕:“不燙了啊……”
忽地,校服衣角被人拽住往下拖,祁頌猝不及防彎下腰與遲瑩對視,不超出半秒,口罩被人摘下,整張臉露了出來。
嘴角淤青,嘴唇也破了點皮,鼻梁骨旁有很淺的紅痕,右臉頰有些浮腫。
其實單看的話受的傷也不嚴重,隻不過他皮膚白,累累傷痕就格外觸目驚心。
“哎。”祁頌從遲瑩手中搶過口罩,重新戴回去,他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視線亂瞟就是不看遲瑩,少見地有些羞澀,也有幾分的尴尬:“破相了,不好看。”
像是怕她會問自己臉上是怎麼回事,祁頌搶先一步道:“早上騎車摔的,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今天早上迷迷糊糊的,困得不行,然後撞到杆子上了。”
“……”
如果不是自己先看了那段視頻,或許真的就相信他的話了。
祁頌為什麼不告訴她事實。
為什麼要編造謊言騙她。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遲瑩覺得自己好像并沒有多麼了解祁頌。
以為跟他的關系有了質的飛躍。
以為他們可以無話不說。
但發現,祁頌對她還是有所保留。
“……”
“敷藥了嗎?”遲瑩抓着他袖子問他。
祁頌點點頭,語氣輕松:“當然。”
餘光瞥見什麼,他眼神一滞,“遲瑩,你感覺不到嗎?”
遲瑩:“什麼?”
“針管那裡回血了。”
聽他這麼說,遲瑩才感覺有點不對勁,左手手背青筋發痛,麻木的,還發着冷,她低頭去看,耳邊祁頌的聲音一并落下來,低沉沉的:“我去找護士姐姐過來看看。”
說完人就沒影了。
等一切處理好之後,祁頌坐在旁邊椅子上,仍舊是那副捂得嚴嚴實實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遲瑩說着話。
女生繃着張小臉,也不笑。
祁頌又開始給她講自己最近看到的冷笑話。
遲瑩:“……”
她從抽屜裡拿出個粉色的創可貼。
朝祁頌招招手,示意他坐過來點。
“怎麼?”祁頌不自覺地吞咽了下口水,很是聽話地靠過去。
他明知故問。
“摘掉口罩。”遲瑩很平靜地看着他,撕掉創可貼的外包裝。
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挺享受遲瑩對他帶點命令的口吻。
乖乖地把口罩摘下去,一雙透亮的眸子裡面氲着隐隐的期待。
遲瑩不算很溫柔地把創可貼貼在了他嘴角處。
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心疼。
雖然不知道跟祁頌打架的那個人是誰。
但她真的很讨厭那個人。
對着這麼一張臉,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她努努嘴,小聲問:“很疼吧?”
祁頌揚着臉,唇邊明晃晃的笑:“現在不疼了。”
“……”
-
周五下午,遲瑩從廁所出來洗手時,聽到有幾個女生在那裡竊竊私語。
往常她會直接無視掉,當自己沒聽見。
畢竟她不是特别八卦的人,對别人的事情沒有過剩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可偏偏她們讨論的人,是祁頌。
洗手的動作變得慢吞吞,遲瑩側着身子聽她們講話。
“我的天,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我當時去辦公室問題的時候聽到的。”
“可是不對啊,照你這麼說,跟祁頌打架那個男的是周思怡的追求者的話,那祁頌是喜歡周思怡,吃醋了?為愛瘋狂?可是據小道消息,周思怡跟祁頌表白被拒了啊。”
“就是說呢,你這個也太扯了吧。”
“誰說是因為周思怡啊,哎,你們不記得五班那個轉學生了嗎?大學霸大美女遲瑩。”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她是我女神呢。”
“我就手裡頭零碎的消息大緻講一下啊,周思怡喜歡祁頌,被拒絕得很慘,那個男的,也就是周思怡的追求者,看不得自己喜歡的人傷心,所以,想報複祁頌,沒找到機會,就對跟祁頌走得近的遲瑩下手了。”
“祁頌知道後直接去找那人幹架,直接把他整進醫院了!”
“周思怡也轉學走了。”
“我靠,這麼勁爆的嗎!”
“我說那天祁頌上台檢讨的時候怎麼一直在強調‘人渣’這兩個字,原來那個男的真他媽的是個人渣啊!欺負女生算怎麼回事!”
“……”
盥洗台面上的水珠順着滑落下去,滴在遲瑩的運動鞋上,她動作緩慢地轉過身背對着那幾個女生,聽着她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安靜狹小的空間裡,一切都歸于沉寂。
安靜得落針可聞。
遲瑩感受着胸腔處那顆心髒狂烈跳動,一下一下的,牽扯她的神經末梢,她想到醫院那天祁頌扯的謊。
原來他打架,是因為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