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給她送幹淨衣服來,周漫拒絕了她動手,自己到屏風後面去換,家主身邊的人來給她送衣服,必然是有事要說,她一邊換一邊問,“東方家主吃飯了嗎?”
提到這小銀就高興,笑吟吟的說,“沒有,但是昨日的桂花酒釀她真吃了兩碗呢,何姑娘的法子真不錯,她還追問是誰的主意,我說是小少主關心她,她嘴上不說心裡高興着呢。”
“以後她心情不好你就做這個給她吃。”周漫束好腰帶走出,腰牌指骨挂上,将頭發往後甩,小銀已經準備好了水。
梳洗完,小銀追着她問還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菜式,周漫不肯說,小銀再三保證不會透露是她說的,還立即發誓,她才再教了她幾道菜,讓她換着給東方家主做,順便囑咐她,東方家主追問,就說這些菜是街上一位男子給她說的,小銀連連點頭,目的達到了,喜笑顔開的離去。
周漫去了前廳,師弟師妹已經端莊的坐着等了,她坐下後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盯着她,“吃呗。”
她開口了幾個小孩才迫不及待的動筷子,周漫淺笑,修行不行,花裡胡哨的規矩倒是講究的很。
東方持給她夾了一塊魚肉,順便挑了魚刺,“師姐,師姐,你嘗嘗。”
周漫嘗了一口,左鑰魚塘真沒白幹,這魚味道說不出的鮮嫩,隻是清蒸都香味足,吃的她心情大好。
兩條魚下肚,周漫問,“請柬都送完了吧?”
元凡:“送完了。”
“收拾東西啟程吧。”
幾人不起身,面面相觑,周漫眨巴眼睛看他們,最終還是東方持開口,“師姐,今日不能走。”
“為什麼?”
東方持小聲的解釋,“今日是六長老頭七。”
周漫錯愕,知道六長老去世,倒是忘記算日子了。終究是沒走成,長輩逝世,小輩要送行。
六長老為清門勞苦一生,死後自然要風風光光的操辦。
白帆高懸,白燈籠搖晃,靈堂裡全是修道者,有秩序的祭拜。
周漫心裡有愧沒去,幾個小孩跟着東方持去幫忙。東方府的人應都去幫忙了,府裡空空蕩蕩。
時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順手遞給她一條魚幹,自己咬了一口悶聲問,“有心事?”
“你莫不是照交派的吧?”
周漫靠着廊柱坐下,腳虛虛的搭着,咬了一口魚幹,看時也一臉淡定的撐着護欄看她,眉眼帶笑,“你心裡的話都不用聽,光看臉就行了。
“哦~”周漫努了努嘴,欲言又止。
時也拍了拍她肩膀,撐着護欄跳到廊下,“走吧。”
“哪去?”
時也:“這西南城的路我不認識,勞煩你陪我去送前輩一程。”
周漫看他徑直往前走,不忘轉身朝她招手,日光穿過镂空進廊下,稀稀疏疏的落在他的身上,眉眼、筆尖、嘴角、脖頸還有晃動的手,每一寸都被陽光關照到。
青絲飄動,她的心也随之晃了晃。
真是地獄裡千奇百怪的妖魔鬼怪見多了,到人間見誰都覺得眉清目秀。
時也帶她到了街口,萬人空巷,人頭攢動,他們站在最邊上,後面不斷來人,他移步到她身後擋着冒事的來人,周漫渾然不覺,一心嚼魚幹,嚼的面目猙獰,旁邊的人見着不免皺了皺眉,嫌棄的撇開眼。
何之之生的高挑,面容白淨,細眉杏眼,過于清瘦便顯得五官突出。初見時時也覺得她像是能工巧匠捏出的木偶人,沒有生氣。
此刻,同一張臉卻生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覺,生氣從眼睛裡和軀殼裡竄出,将木讷的身軀盤活了。
周漫砸吧了手指,一回頭對上時也直勾勾的眼神,看她的頭皮發麻,以為是自己這樣子不雅,于是尴尬的笑了笑。
後面人擠上來,時也擡着手擋出些空隙,望着她垂下的眼睛說道,“我總覺得叫你何姑娘有些失禮。”
“嗯?”周漫愣怔,随即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若是不知便罷了,偏偏他已知曉她非是何之之,再一口一句“何姑娘”不妥當。
她絕不會被片刻溫情沖昏頭就告訴他自己的身份,淡然的反問他,“你失禮的豈止一個名字。”
說罷回頭看向街上,鑼鼓聲震耳欲聾,唢呐聲直擊心靈,是送葬的隊伍來了。
前面捧着靈位的是尤季瑜,後面跟着舉帆的清門弟子,隊伍龐大,浩浩蕩蕩。
悲曲萦繞,紙錢飄灑,圍觀者掩面。
清門不同于其他仙門,它原是上清門的外門,因老家主東方謙與上清門門主宋正争執,少年人氣盛,當即就帶着好友退出上清門,自立門戶。
原清門被稱為下清門,後因東方謙帶着同伴立足于西南城,經過幾代人的努力,清門造福一方,受百姓敬仰,仙門弟子贊頌,才有如今的場面。
一城仙門庇護四方,清門九位長老,歲月更疊,六長老是最年長的一位,周漫少時來過西南城,須發皆白的老人帶着她和東方千樹去山上摘野果子,一路有百姓向他問好,是個親切和藹的修行人。
修行人若非得道升仙方可長生,否則如尋常人一般會生老病死,隻是修為越高壽命略長。
六長老年過百歲,壽終正寝。見證了西南城從落魄的小鎮發展成了大城,見證了城中多少人出生衰老,他于城中百姓而言,功德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