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也笑了笑,将一袋銀子都遞給他,元凡拿着銀子去與管家交談,片刻後管家拿着幾錠銀子高興離去。
小枝緊張的問,“你是?”
“劉員外已經打死了好幾個家奴,他會死的。”元凡答非所問,伸手揉了揉小葉的腦袋,“這個地方太荒涼,你們搬去鎮上吧。”
說完将銀子全都遞給了小枝,眼神悲憫,“旁人或許做不到,但是你一定可以的,小枝姐姐。”
他最後叫她,扯了扯嘴角,笑着卻似哭。
小枝顫抖着手接過錢,她咬着下唇想忍着淚卻無果,淚如雨下,張嘴說不出完整的話,隻能用力的點頭。
元凡退後朝她行禮,他脊背彎了許久才直起身,轉身看向周漫。
周漫看着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心裡難受,揮了揮手故作輕松的指着前路,“那就,往前走。”
幾人離去,元凡在前面自始至終沒回過頭。
時也跳下田坎,往小葉面前蹲下,将剛用狗尾巴草編成的小兔子遞給他,周漫把身上僅有的銀子放他手裡,拍了拍他肩膀。
走出了村,三個小孩亦步亦趨的跟着元凡。
周漫和時也走在最後,兩人心情已經調整過來了。
“你剛才那是什麼糖?”
時也:“梅子糖。”
周漫:“有酸點的沒?”
“嗯?”
“嘴太閑怕說話難聽,吃點東西憋住。”
時也:“……”
他從乾坤袋翻找出糖遞給她,周漫丢進嘴裡瞬間酸的臉皺在一起,一下就咽了下去,眼淚汪汪,餘餘回頭一看驚訝,“師姐,你怎麼哭了!”
這糖咽下去劃過喉嚨管,酸味殘留,十分難受,她眼淚滾落,有酸難言。
元凡回頭,見狀,驚詫,心裡對她的尊敬又多了幾分。
“師姐,我沒事了。”
周漫惡狠狠的瞪着時也,時也一臉無辜的看她,聳了聳肩,拉她到一旁樹下坐着緩和,裝模作樣的找水給她。
元凡看她哭的傷心,以為她是感性之人,還沉浸在剛才的情景,既感動又愧疚,坦然與她說道,“我八歲時被家裡賣給了商戶,在那戶人家雖然幹活多,但比在家裡吃的好穿的好,但是我想回家,一有機會我就跑回家,每次回家都被爹娘送回去。”
“直到有一次我回去,家裡空了,爹娘帶着弟弟妹妹搬走了。”
“我在家等了很久很久,他們都沒有回來,我明知道他們不要我了,但還是執拗的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日複一日的等。”
“天寒地凍,我生病了,醒來隻見師父,他救了我,問我要不要跟他回家。”
“我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我隻是……”
元凡話說的輕松,好像過往真是舉足輕重的事,說到後面他頓了頓,眼睛微微發紅卻沒再落淚,坦然的笑了笑,“我隻是不肯邁過去。”
那麼多年過去了,他忘記了父母的樣貌,忘記了村子的樣子,忘記了那戶人家,忘記了自己日複一日的等待,隻是一直記得,父母一次又一次的抛棄他。
他不斷的問,他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剛才突然就想通了,他沒有錯,錯的是生而不養的父母,他已經一次又一次的給他們機會,是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放棄。
他的執拗,一直以來為難的隻有他自己,沒有其他任何人。
說的人釋懷了,聽的人卻難以原諒。
再輕松的話語都難以掩蓋父母的絕情。
周漫灌了幾口水終于活過來了,她淚眼婆娑的看向元凡,“你小子,入道的方式真是奇。”
元凡笑的苦澀,垂眸掩蓋了眼底的落寞。
已經入夜,再走不安全,幾人就地休息,燒了火堆,老規矩輪流值守。
半夜,周漫又驚醒。
時也就在她旁邊,似乎早醒了,正目光灼灼的看她。
他指着指骨說,“這個又亮了。”
周漫低頭看,紅光消散,她将其拿起在月光下再看,渡些靈力到其中仍舊普普通通毫無異樣,“這玩意到底哪來的?”
“我記不清了。”時也聲音暗啞,神情也落寞,陷入了沉思奈何毫無頭緒。
周漫移到他面前,盤着腿坐,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你說你記憶出了問題,什麼問題?”
時也認真回答:“古妖禍世,我身受重傷,傷好後腦子裡全是殺戮,時常癫狂,我求我兄長替我封了記憶,可近日我總想起一些從未見過的畫面,許是封印松動的緣故。”
看來那段記憶十分痛苦,所以他才主動求着封印,還能記得這個指骨,想必這個東西于他而言極其重要。
周漫對他的話半信半疑,直接上手檢查,靈力萦繞他身軀,探入他的血脈經絡,本以為他會反抗掙紮,沒成想他十分淡定,任由靈力試探,倒顯得她小人之心了。
片刻後,周漫收了靈力,眉頭緊鎖,看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這小子身體裡的傷大大小小有二十多處,骨頭打斷重接的就有五處,其他經脈修複十多處,五髒六腑皆有損傷,還有些骨裂,體内甚至有七八個封印,其中一個封印她莫名有些熟悉。
活生生的一個人,像塊布丁無數的舊布還在使用,他不僅好好活着,還修到了五階,不難想象受了多大的苦才到今日。
周漫沒想到自己探出這種結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盯着他的眼神不自覺的變得柔和起來,後槽牙咬了又咬還是沒組織好語言。
時也淡然的眼神逐漸落寞,她終于在他眼神徹底暗沉下去時忍不住開了口。
“你……家挺有錢吧。”
時也:“……”
說完周漫就後悔了,原本說的是“你過得挺苦”,話到最嘴邊覺得矯情忙改了,沒想到說了這麼一句欠揍的話。
“這個……這個……”
這下更尴尬了,周漫懊悔,無話可說幹脆沉默。
時也看她眼神飄忽,難得面露窘色,忍不住笑了笑,小聲回答她的問題,“我家裡是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