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周漫醒來屋子裡空空蕩蕩,她慌張的起身出門,平台上空無一人,涼風肆虐,落花缭亂,她整顆心似被抽空了一般,窒息感湧來,渾身無力。
“醒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周漫猛地轉身看去,謝此亦端着兩碗面笑吟吟的看着她,去扶着坐下,“先吃面。”
周漫顫動的心又被熨平,一顆心變得漂浮起來,愣愣的看着他給自己拌面,喋喋不休的說話。
她不自覺的淚如雨下。
時也從她背後繞到她邊上,伸手想給她擦淚,手卻被謝此亦蠻狠的拍開,看他用周漫自己的袖子給她擦淚。
周漫抹了把臉,收斂好情緒,看扔在桌上人弓,想要不要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謝此亦瞟了一眼她的神态,告訴她,“那把弓叫挽柳,是仙樂門綠芡的法器,前幾日被盜竊了。”
“謝此亦。”周漫回過神,腦海裡是胡遂那雙空洞無神的雙眸,正色問他,“你有見過活死人嗎?”
“身體重組,頭顱、四肢、軀幹皆取自不同的人,最後以術法将其組成一具新的屍身,沒有怨氣和戾氣,還能聚靈為己用。”
她說着,不由得慌張起來,她的記憶裡,天地生靈,萬物有靈,人生有靈根而孕靈海,人吸納天地靈力存與靈海中以供調用。
人死則靈根衰敗,靈海枯竭。
重組身軀,有違世間萬物生理,“胡遂”能自如的操縱靈力,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聞言,謝此亦緊張起來,将面碗移開,施法将挽柳弓吸到手中,弓身毫無靈氣,似尋常之物,他盯着她問,“你想說什麼?”
時也也将面碗移開,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張圖紙,圖上人的身軀全被拆解開,又重組成一具屍體,關節間是密密麻麻的線。
“活的?”
周漫手指點在重組身軀的人頭上,眉頭緊鎖,“持弓之人,是胡遂,可我和時也之前見過他的屍身,正是丢了頭顱。”
“花海中的人,他的腳一長一短,手一粗一細,處處不協調,我猜應是重組,我奪他弓後,他便身軀四散,好像是施術之人将法器和他的身軀連接在一起,但我從未聽過法器能使人活?”
“我……”
謝此亦看着挽柳弓,愁緒揮之不去。
“挽柳弓和别璃笛是一塊玉髓所制,我去一趟仙樂門。”
他起身匆匆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花海中。
“仙樂門?”
時也:“搬到北定花海了。”
周漫頗有劫後餘生的感覺,還好那個人設了結界,否則和妖王大動幹戈,波及四方,仙樂門的人先到,她現在已經在黃泉路上找老友了。
時也看她愁眉不展,從兜裡掏顆糖擱桌上,問道,“你支走謝此亦,想說什麼。”
“我見到了那個藍衣人。”
周漫正色,将事情仔細複述一遍,時也聽的眉頭緊鎖,看她的眼神逐漸複雜,搭在桌上的拳頭緊握。
“是我大意了。”
“和你沒關系。”周漫擺手,把糖往兜裡揣,将面碗推開,撐着腦袋看他,一臉得意,“我留了點痕迹,趁謝此亦不在,咱去探探。”
說着,不管時也阻攔施法,靈力幻成靈蝶,撲騰翅膀。
周漫拉着時也起身,腳才踏出一步,東方持就端着藥碗“咻”一下奔過來,笑吟吟的問,“師姐師姐,你們要去哪?”
元凡緊随其後,說道,“師姐,先喝藥。”
周漫看了一眼時也,端藥碗一飲而盡,皺了皺臉,時也接過空碗放,東方持遞蜜餞給她,一臉谄媚,“師姐師姐,帶上我吧,我保護你!”
“少來這套。”周漫彈他額頭,看元凡緊握着卧月欲言又止,琢磨了一下改口,“遇事就喊時也。”
東方持欣喜,“謝謝師姐!”
靈蝶翩飛,周漫病體柔弱,走了幾步腿軟,東方持湊上前去,拍背,“師姐師姐,我背你。”
時也拎着他肩膀将他抽開,手一伸就将周漫橫抱起來,甚至還在空中颠了一下,速度之快令她腦海一片空白,條件反射的拽住了他肩上的帶子。
靈蝶往眼前飛過,周漫才逐漸緩過神,剛張口就被他搶先說了話,“冒昧了。”
“是冒昧!”周漫順杆就爬,看後面鬼鬼祟祟的兩個小孩,擡頭盯着時也,正好對上他深邃的眼睛,溫和又謹慎,“你是不是表現太明顯了?”
“沒想過遮掩。”
時也倒是坦坦蕩蕩,理直氣壯。
周漫沒被人這麼抱過,從腿和腰處攬着,腦袋往肩上靠,但凡換個人她肯定緊張會不會掉,但是時也,她居然出奇的不擔心,反而覺得很新奇。
自然,也生出一點女孩家的小心思。
她擡眼看他,臉上浮上紅暈,耳朵紅的滴血。
他嘴巴厲害,深谙陰陽怪氣的門道,周漫和他說話時常挫敗而止,于是她報複心起,故意問,“你耳朵紅什麼。”
“害羞。”
時也一臉認真,回答的十分坦然,沒有一點害羞的樣子。
周漫愣住,忘了他臉皮厚。
靈蝶往花海深處去,花草燦爛,花樹茂盛,腳下五彩斑斓,頭上絢麗多彩,除陽光稀薄外,靜谧又美麗。
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時也一下都沒停歇,周漫怕他累幾次讓他放自己走,他都搖頭拒絕,并且抱的手更緊一些。
花草深到腰腹,花樹高聳不見日光,走着竟出現一條小道,樹上還挂了燈籠,像是有人常住的樣子。
幾人面面相觑,周漫拍了拍時也示意放她下來。
他們小心翼翼的沿着路往裡走,時也按住她的手,自己釋放靈力去探查前路。
靈蝶消散,前有人影晃過,幾人同時停住腳,戒備起來,稀薄的光線中,依稀可見是個男子身形,黃衣綠衫,頭上戴着花環。
周漫眯着眼看,樣貌清俊,神色溫和,看年齡與時也相近,身上沒有一點戾氣和靈氣。
不是那位藍衣人。
她擡手示意大家别緊張,然後将腰牌摘下藏着,元凡和東方持見狀也跟随。
周漫邊上前邊出聲喊道,“公子!”
聲音故意放柔放輕,與平時直嗓門天壤地别,三人不由得瞪大了眼。
東方持小聲詢問,“師姐嗓子怎麼了?”
元凡嫌棄的撞他肩膀示意他别說話。
公子回頭,徑直朝天他們來,輕聲詢問,“四位是迷路了嗎?”
周漫臉不紅氣不喘的點頭,指時也道,“賞花走錯了地,我朋友生着病到時間吃藥丸了,不知可否借口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