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黃的劍光壓住陣勢,其餘的劍全都墜落在地,有些被震裂成片。
周漫仰頭看,那劍她認識。
環妖破碎,她的“靈獸”從天而降,落在了她的面前,天雷落下,“同風”擋住了雷擊。
眼前的人,幾日不見憔悴許多,臉上的傷口還在流血,身上血迹斑斑,像是才從戰場上而來,比她的狀況沒好多少。
他将靈力傳送到自己身上,周漫體内的咒印略微被壓制住,沸騰的血液也平緩些許。
“時也。”
她說話有了聲音。
“我在。”
“趁現在捅我兩下,你把仇報了,我們恩怨兩清,如果我有幸苟活,再說喜歡你。”
時也一邊給她輸送靈力,一邊給她整理淩亂的頭發,“你說什麼胡話。”
“我要死了。”
“我說過保你不死,不會食言。”
河邊樹下,他鄭重承諾過,彼時,他們才剛相識。
甯府陣中,他笑着再次承諾,彼時他們還未交心。
往昔種種浮現,他們同生共死,看花看海。
幾月似半生。
她曾喜歡過一個人,險些丢了半條命。
她這次喜歡的人,為她幾次陷入險境。
可是,他都不知道她是誰。
真是荒唐又可笑。
“我是……”
“周漫。”
她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
周漫倏地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浮動的靈力中,時也額頭上的傷還在流血,血液從額角滑落,他渾然不覺,眼裡隻有眼前人。
他又再叫了一邊她的名字。
“周漫。”
“周漫。”
他每喚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堅定,眼神更溫柔。
“你讓我怎麼辦?”
周漫低頭,淚如雨下。
時也擡手給她擦淚,周漫這才發現,他身上在滲血,衣服已經染成了血紅。
他另一隻手結印,低聲吼道:“四方生靈,八方天地,敕令在此,速來!”
同風劍起,雷電擊散,風動,雲散,陣法大震,沙塵彌散,天地色變。
周漫驚愕的看着血水從他手腕滴落,似流水一般,身上定然傷重。
“同風!”
周漫忙喊,同風劍落下,他阻止了他再動用靈力,立刻念咒聚靈,血灑劍身,劍氣淩厲,妖氣沖天,陣法大亂。
她将時也護在結界中,忍着妖氣的侵蝕。
“我們才剛認識,這不該是結局。”
“我也有要活下去的信念。”
聞言,時也嘴角上揚,眼神渙散。
是重逢也是開始。
寄去的紙鳥尋迹而來,落在血泊之中。
幸好,此次有人尋迹而來,救她于水火。
周漫看着飛奔而來的謝此亦,緊緊拽着時也的袖子,張嘴說話,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心裡卻重複的告訴他,“謝此亦,我不想死。”
——
“他到底是誰!”
平時溫和待人的謝此亦此刻怒火沖天,桌上的茶盞摔成稀碎,指着面前的人,眼神如刀劍,“他們倆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殺了他!”
郁間柳沉默,如他一樣的緊張,害怕。
屋裡,周漫和時也各在一處,趙神醫和鬼醫仙同時出診,文吟白打下手,忙的焦頭爛額,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靈氣時而強勁時而微弱。
照交派的寶庫大開,珍稀靈器、藥材任由取用,弟子們猜到事情十分嚴峻,故而不敢靠近,連郁掌門和廿夫人也隻在外邊徘徊,不去打擾。
三日後,宋沅利出門,兩人迎上,她徑直走向謝此亦交代,“何姑娘神魂受損,需以‘辟邪’鎮魂,她不能移動,‘辟邪’未到之前,得用同系靈力吊命。”
謝此亦手忙腳亂的取出‘辟邪’,“我來開!”
見狀,宋沅利眼睛一亮,扭頭問郁間柳,“府上可有木靈根七階以上的修士?”
聞言,郁間柳急忙往外跑去。
半個時辰後,謝此亦催動靈力打開“辟邪”,廿夫人施法為周漫鎮魂,宋沅利和趙神醫施針為時也封住奇經八脈。
鎮魂七日,周漫漂浮的神魂才安穩下來,死氣散去,漸聚活氣。
廿夫人身體孱弱,雖有七階修為但不穩定,日日渡靈,一直在強撐,宋沅利一說可以,她緊繃的神經一松,病倒了。
郁掌門日日守在床榻邊照顧。
“接下來隻能靠他們自己。”宋沅利擦手上的血液,和趙神醫示意後直接走了,郁間柳和謝此亦想去追,文吟白忙攔住,小聲解釋,“師父是太累了,後面的事都交代我了。”
趙神醫點了點頭,“少主,二位仙長裡外皆有病症,尤其是那位公子,雜症之多老朽從未見過,若非宋醫仙妙手,恐怕……”
他搖了搖頭,後面的話沒再說。
“多謝神醫。”
郁間柳道謝,趙神醫緻意後回去休息,七日不休止的診治從未有過,他年事已高身體禁不住折騰。
“謝掌門,郁少主,我師父問——‘殺人頭落,誅心滅魂’,不知是什麼樣的仇恨,要以雷擊之刑将人的神魂生生剝離,‘天詭’陣法窮兇極惡的妖獸都掙脫不出,何姑娘若不是做了十惡不赦之事,這陣,惡毒至極。”
文吟白語氣沉重,說着氣憤不已。
謝此亦瞪着郁間柳,怒火中燒,将他推開,說道:“該算的賬我會算,這幾日辛苦你了,我去看看她。”
他着急的進屋,直奔周漫床前。
即便心裡做足了預想,真見之時還是沒控制住情緒,崩潰的趴在床邊,淚眼婆娑的看着她,本就單薄的身子此刻似薄紙一般,面上毫無血色,臉上是密密麻麻的傷口。
她手搭在被子上,手背上的傷口發黑滲紅,是雷擊所緻。
謝此亦呆了很久才回過神,起身看了一眼旁邊榻上的時也,狀況比周漫沒好多少,他轉身将正進門的郁間柳拽着出去,直奔杏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