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全校第一且特招生,謝翊偶爾會被校方委派額外任務,如學科競賽、補助報表等。
校長辦公室在七樓頂層,百年老樓沒安裝電梯,謝翊爬得兩腿打顫,心想,這就是需要年輕人讓座的七旬老人的日常鍛煉嗎。
校長在隔壁小型會議室門口沖謝翊招手。
“喝口水,我跟你介紹一下。”
校長拍着得意門生肩膀,與在場中人環視一圈。
“他就是十二年前,地下實驗室裡的人類小孩,謝翊。”
謝翊以為自己聽錯了,大腦皮層未直接接收語言信息,他錯愕看着校長嘴巴一開一合,說着他聽不懂的展開。
“他們是中央圈下來的專案組成員,明濑明隊長,和他的兩名下屬,阿喜和阿愛。他們在卷宗裡看到你爸爸和你的資料,來向你打聽一些情況。”
循着聲,謝翊看見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宛如黑山中的濃霧感撲面而來,端着紙杯的手漾出大半的水。
對方也同樣在看着自己,眼神鎮定,公事公辦。
四目相對,短兵交接,誰都沒有說話。
男人雙腿曲在會議桌下,雙手也藏在手套中。制服面料挺括而冰冷,紐扣系到最上面一顆,這一角度襯得他禁欲中帶着一絲性感,面部的肌理輪廓也很漂亮。
漂亮到不像人。
謝翊強摁着自己雙腿,才沒有沖屋外去。
連校長也都看出謝翊的緊張,還是孩子嘛,遇到事反應過激正常,他卻沒想到剛轉身離開,謝翊跟着往外走,攢出身上僅剩的氣力嘶聲喊:
“校長,他們騙了您!”
瞬間,他也能感受到幾雙目光尖針一樣刺中後脊背,強行鎮定清明。
兀自的恐慌令他咬緊後槽牙,“他們是潛藏入中央權力機關的精怪,來找我麻煩的!”
站在了門邊上的校長,扭頭以詭異的目光盯着謝翊,油亮頭發下,眼珠子似乎在往外凸。
他看着謝翊搖搖欲墜,幾乎快要暈過去的樣子,目光有些複雜。
“誰跟你說中央圈權力機關裡沒有精怪的?”
……
“你好好配合他們工作。他們千裡迢迢來學校找你麻煩做什麼?事情在學校解決了最好,你也不想等到去你家訪吧?”
校長離開後。
謝翊猛地回頭,直視始作俑者。
他那雙極其漂亮的黝黑眼睛,猶如無垠草蕩中一窪透亮的野湖水,隻消一眼,就給人有種從頭淋到腳的暢快感。
謝翊被涼得皮肉發緊。
倘若說,
實事如校長所說,不必在意精怪身份。
那為何他們迫追的如此至緊?
十二年前舊案,
派當地的警務處就綽綽有餘了,
值當從中央圈派專案組專事專查嗎?
殺雞焉用牛刀的況味。
恐慌、無助、警惕,種種情緒沖撞上謝翊腦門,
暈眩感由内及外震蕩開去。
“有什麼想問的,直接說吧。”
逃避無用,謝翊抽開座椅,視線穿過重重椅腿,精準地掃中明濑,端正修長的兩雙長腿,矯飾完美的僞裝。
離謝翊最近,
坐着一名長着鷹眼的男人,瞳孔占據眼眶四分之三,等同于佩戴超大号美瞳,瞳色中碎光璀璨,光華奪目,組合在一張平庸的中年人臉上,顯得有幾分詭異。
“依據資料檔案,您是十二年前地下實驗室中的幸存者,也是唯一一名人類小孩,能跟我們闡述下,當時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嗎?”
鷹眼男對面,坐着名臉上生有鱗片的姑娘,磕着筆做記錄。
而端坐正上方的明濑以上位者姿态,居高臨下端詳着他。
謝翊愣怔了下。
真就隻是為了翻案陳年舊債?
“我爸爸說,在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抓到地底下,與爸爸關在一起。”
“他們抓你們老弱小孩做什麼?”鷹眼男問。
謝翊搖頭:“我不知道,我問我爸,他也說不知道,我出來的時候,才七歲,什麼也都不懂。”
“他們拿你做什麼實驗?”鷹眼男問。
“他們每隔半個月,就會來抽我血,”謝翊揉了揉太陽穴,“大大小小的針管,五顔六色的試管帽,一根一根抽,然後擺在不鏽鋼盤裡。”
鷹眼男說:“可依據存檔顯示,這群技術員是用精怪,研究細胞末端再生試驗,你作為人類,為何要将你留下這麼久?”
謝翊雙眸轉來轉去,似在回憶:“大概因為我還是嬰幼兒,需要人照顧吧,也有可能拿來做試驗數據對比?你們研究檔案去呗,一個七歲小孩能記住什麼。”
鷹眼男朝明濑遞過去一記眼神,明濑雙手呈三角形搭落台面,透白發青的初冬日光透過窗戶劃開水一樣的紋路。
他擡眸直視謝翊,擊潰了謝翊艱難續存的自信。
“掩飾的肢體動作過多,回答過于流暢,很有可能是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