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猛一把撺上岸的魚。
謝翊猛地往後揚了揚脖頸,呼吸不上來:“我沒有!”
明濑微往前躬身,空蕩蕩教室,唯獨他被囚禁,這裡一種暴露的氣氛,将他所有一切暴露在明濑眼皮子底下。
過了好一會兒,謝翊才透過氣,悶悶的說:“出地牢的時候我們就這樣回答的,現在也還是隻有這一個答案,我把能知道的都說了,你還能從一個七歲孩子的記憶推斷出這件事情的核心?”
“是嗎?”
明濑眼神中袒露出絲絲縷縷壓抑,像浸泡過清水的繩索,一圈圈将他捆綁住。
“實驗室的原始資料,在未失敗之前,就失竊了,而後對手實驗室搶先發表,核心數據相似到就差完整摘抄。這才是蒼青地底實驗室解散的根本原因。但幾年後,對手實驗室發現實驗數據方向有誤,這項細胞末端再生實驗才暫時擱置。”
這一番話予以謝翊的沖擊,緻使他露出難以盡信的神色,但精怪與人類共存的世道上,發生這樣的事,似乎又顯得很合理。
“如今上面要繼續再生實驗研究,當然要對之前的涉案人員都進行調查。”
明濑從兜裡摸出盒煙,挑起根搭上火苗,他的臉在橘紅色光簇後恍惚:
“如果你不配合我們的話,隻好讓B隊金威霆他們來接手你了。”
謝翊一瞬間暗暗握緊了拳頭。
指甲掐入掌心,他從疼痛中汲取力量。
他不想回憶,不想解析那場童年夢魇,但噩夢卻生黏在了他身上,不斷地侵擾他的未來。
他仿佛又聞到了狹小地底實驗室裡充斥着消毒藥水、器械,及永遠不關的電視、和發黴幹涸的食物。
“重整實驗室,做什麼?繼續抓精怪,不虐不殺,但抽血無自由?”
被憤懑、痛苦和糾結沖擊的謝翊,強行鎮定住清明。
“一次失敗,就再來二次、三次……精怪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明濑輕噴出一口煙,朦胧白霧後唯獨那雙眸子遽然透黑:
“類似的實驗從沒斷過,但從來沒有過成功過一次,這一次等那位去世後,也會中止了。”
“老大!”
一旁兩名部下心急如焚喊斷他。
生怕他言多必失。
謝翊這才從逼迫式審問中,捕捉到一點希望:“這樣罪惡的事,就不應該存在!權利不應該以物種為界限,拜地基符咒所賜,精怪終究早已融入了人類皮囊啊,性命同樣不長,針管紮入皮肉,痛感是一樣的。”
三人沉默。
謝翊想冷笑,卻嘴角下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無論我多少次夢起,都還是會紮針吓哭,我爸爸就跟我一起哭。夢裡面爸爸問能不能少抽一點,可每次問,每次都沒用。”
他怨怼的瞪着在場三人:“而我今天才知道,原來精怪……同樣可以穩坐權利交椅,同樣有生殺予奪的權利。”
——“可你們卻甘心淪為人類走狗!”
氣血上湧,說話不顧前後。
聲音拔高到尖銳,伴随着桌面又一聲擊響,身量一米五的記錄員小姑娘怒氣沖沖:“你知道什麼?!”
一旁橫穿過來一泓冷意:“你們兩個先離開。”
明濑拂了拂手,盯着起伏喘氣的謝翊。
“我還有話跟他說。”
記錄員疑惑不解:“老大,這孩子說得和檔案上沒差别,出來後害怕塑料制品,害怕醫院,但早在幾年前已經脫敏了,還有什麼問題,是得規避我們的?”
捕捉了謝翊眉眼間一抹轉瞬即逝的痛快,明濑平聲說:“後面的事我來負責。”
鷹眼男忙遞給記錄員小姑娘責怪眼神。
兩人大氣不敢出的離開會議室。
本就空蕩的空間一時變得更寂寞。
能清晰捕捉到窗外亂嘯風聲。
明濑忽然起身,邁出挺拔而筆挺的兩條長腿,兩跨步走到謝翊身邊,兩人距離一下縮短,氛圍被壓縮到半凝固程度。
昨晚那盤桓了一池底的蛇尾,又一次栩栩如生浮現到眼前。
謝翊捱不住撲面而來的刺激,避開眼睛。
“……你逼供也沒用!”
我是一滴都沒有了。
明濑面無表情,雙手交互,取下手套,啪的聲丢到桌面上,謝翊如同被抽了巴掌,猛地直起身來,一對比,才發現身高竟比對方矮上半個頭。
人一矮,氣勢天然上弱上一截,何況這家夥身上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尊貴,是謝翊絕不可能有的。
正有一絲洩氣,明濑眸中的威壓直接濺入了他眼中瞬間,把他氣息都抽去了大半。
“說得挺好,滴水不漏,練了很久了吧,”明濑沒饒過他,步步緊逼,“如果不是昨晚知道你有異能,我就信了。”
謝翊猛地呼吸急促,腦子裡轉了一百八十個彎,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有異能的?
偶然撞見的、還是調監控——
那麼湊巧?僅僅是溫泉裡一面相逢,他過後調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