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二助蹲在鶴丸國永羽織的兜帽裡,努力用兩隻前爪抓緊刀劍男士的肩膀:“請再快一些,鶴丸國永殿下!”
“知道了知道了,正在加速呢。”鶴丸國永飛快穿梭在枝桠雜生的樹林中,“抓緊了别掉下去。”
消滅三個時間溯行軍遠比預期的要難,等他真正送走所有敵人,距離骨喰藤四郎的離開已經過去好一會兒。藤四郎家的這兩把脅差這才第一次出陣,對上敵大太勝率實在不大。
鶴丸國永氣都沒來得及喘一口,就風風火火往宗三他們那邊趕,邊跑邊後悔沒能給每個隊員都發一枚對講機,導緻他現在對另一個戰場的情況一無所知。
半路遇到狐二助是個意外之喜,雖然它帶來的消息實在不容樂觀。
笑面青江重傷,宗三左文字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越是靠近,空氣中兩股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的氣息就越明顯,它們彼此糾纏在一起,肆無忌憚地向周圍所有擁有靈力的生物宣示自己的存在。
隻是……
它們代表的分明都是時間溯行軍。
怎麼回事?
敵人自己打起來了?
宗三他們沒事吧?
接連幾個疑惑浮現在鶴丸國永心裡,他默默将幾乎要到極限的速度再提高幾分。
突然,激烈碰撞的氣息轉眼間消失得一幹二淨,從前方的樹林中透出一股詭異的甯靜。
出事了!
鶴丸國永心頭一跳,幾步跨過剩餘的距離沖了出去。
很明顯,他來遲了。
場中隻有三名或站或跪的刀劍男士,和一片狼藉,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已經消散個幹淨。
狐二助從鶴丸國永身上跳下來,盡職盡責地記錄戰後的各項數據。
“宗三,青江,骨喰,你們沒事吧?”
倚靠在樹上才勉強穩住身體的笑面青江捂着不住向外滲血的傷口,虛弱到站都站不起來的家夥居然還有心情笑兩聲:“啊,戰場上,受這種程度的傷也是常有的事……雖然想這麼說,可這一次,差點就要地府一日遊了。”
宗三左文字用鼻腔“哼”了一聲,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其他。
“我沒事。”隻是有些……累罷了。他身上的傷口也不在少數,剛經曆一場賭上性命的戰鬥,此刻不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覺得疲憊萬分,他将本體收回鞘中,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休息。
鶴丸國永的目光落在唯一沒有反應的脅差身上:“骨喰?”
失神跪坐在地上的骨喰藤四郎如夢初醒,他慌亂地擡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盡力僞裝成平常的樣子:“啊,哦,我沒事。”
鶴丸國永視線掠過發紅的眼眶和沾濕的睫毛,一句話都沒有說,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
骨喰藤四郎給他的感覺與之前有所不同,更沉重,更壓抑。
有什麼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
“笑面青江殿下!!”
狐二助尖銳的叫聲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來。
樹下的笑面青江由于失血過多,一頭栽倒在地上。
“狐二助,繃帶和止血藥帶了嗎?”鶴丸國永扶着笑面青江平躺在地上,急急地問。
“帶了帶了。”狐二助忙不疊從口袋裡拿出急救物品,送了過去,“鶴丸國永殿下,這些東西隻能做緊急處理,想要痊愈還需要返回本丸後在審神者的幫助下進行手入。”
“能止血就足夠了。”鶴丸國永解開大脅差的衣物,顧不上雪白的衣服被血浸濕,有條不紊地為同伴處理傷口,然後在宗三的幫助下趕在德川家康抵達之前帶着笑面青江撤退,找合适的地方休整。
忙完這些,他又馬不停蹄地用對講機聯絡留在大阪城的鲶尾藤四郎:“鲶尾,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接到鶴丸國永的呼叫時鲶尾藤四郎剛爬上一棵大樹,他勉強将自己藏在新生的樹葉後,透過層層阻礙遠遠眺望豐臣秀賴所在的屋子:“鶴丸桑,我這邊一切順利。”
“那就好。鲶尾,笑面青江傷得有些重,我們需要在外面休整一晚上,明天去和你彙合。”
“我知道了,你們一定要小心。”鲶尾藤四郎關掉對講機,換了個更省力更舒服的姿勢,看着熟悉的屋頂,慢慢有些走神。
按照曆史發展,用不了多久,真田幸村将軍的死訊就會傳回天守閣,之後,大阪城就會失守,城内德川的内奸會放一把大火,那把火,會帶走他對于過去所有的記憶……
再然後,秀賴大人和他的母親澱夫人會被叛軍逼入糧倉,在那裡自盡……
鲶尾藤四郎拔出腰間的本體,放在眼前細細打量。
其實,放火燒城什麼的,無所謂了,隻要秀賴大人能活下來……沒有豐臣家的束縛和澱夫人的掌控,秀賴大人可以隐姓埋名,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賞花,畫畫,品茶,遊曆四方……
光潔的刀面上清晰映照出他的身影,鲶尾藤四郎咂咂嘴角,将刀收回去。
這不過是他的臆想罷了。秀賴大人的身份注定了他這一生都不可能平凡。為了永絕後患,德川家康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秀賴大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再者,那些依附于豐臣家的武士家臣以及将領也一定會期盼着秀賴大人能帶領他們打敗德川,重拾往日的榮光。
鲶尾藤四郎翻了個身仰躺在樹枝上,雙手枕在腦後。
這棵樹可是他精挑細選的,隻有這一顆樹稍高過天守閣的圍牆,樹枝足夠粗壯,能支撐他勉強一窺牆裡的景象。
雖說五月的大阪還有一點冷,但下午的陽光越過重重阻礙照在身上還能帶來幾分暖意。
他眯起眼睛,仰望萬裡無雲的淡藍色天空。
能以人的形态在本丸顯現,能遇到同刀派的兄弟,還能以現在的姿态和秀賴大人見面,創造新的美好的記憶,那麼“失去的記憶永遠都拿不回來”這件事似乎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不過……
要是時間能再長一點就好了,要是能和秀賴大人相處更長的時間……
可明天,秀賴大人就……
鲶尾藤四郎擡起左臂擱在眼前,擋住過于刺眼的陽光。
快點回本丸吧,有些累了呢。
太陽又偏過一點弧度,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闖進天守閣,引發不小的騷亂。
這個士兵帶來了真田幸村戰死的消息。
隔得太遠,鲶尾藤四郎聽不到裡面爆發的激烈争吵,也看不到高高在上的掌權者們臉上露出何等驚懼絕望的表情。
彰顯威嚴與地位的天守閣突然就變成了菜市場,人們腳步匆忙的進進出出,個個面色憂慮,眉頭緊皺。
這些人他大多都不認識。
鲶尾隻是安靜地待在樹上,耐心地等待豐臣秀賴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視野,然後一路護送着這位前主人走向生命的終點。
整個過程,他不能現身,不能道别,隻能安安靜靜看着。
天色暗了又明,往常入夜後會熄燈的屋子整整亮了一晚上。天守閣雜亂的聲音漸漸消失,不是因為有了什麼對策,僅隻是趁夜出逃的人太多,裡面已經不剩什麼人。
豐臣秀賴大人和澱夫人都沒有出來,跟在他們身邊的親信也沒有一個離開……不,有幾個人走小門離開了,帶着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
那一定就是國松丸了,過去的幾天裡他曾遠遠的見過幾次,是秀賴大人的長子,一直很受秀賴大人寵愛。
鲶尾藤四郎輕輕活動開僵了一晚的身體,提起精神。
當太陽移到正中時,如曆史資料中記載的那樣,先是一股黑色的濃煙連通天際,沒過多久,火焰猛烈燃燒起來,很快蔓延成足以焚盡大阪城的熊熊大火。
火焰帶來混亂,勉強維持表面秩序的大阪城從這一刻起完全混亂起來,人們争相奔走呼告,一股腦往城門口湧過去,将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條生路擠得水洩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