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至如此,藥丸子扔腳下踩碎就是了,撒在風裡誰知那是什麼,再不濟直接扔進篝火盆裡,做什麼這樣大張旗鼓……
蕭應問瞅了那面色發白的女郎一眼,随手将灰燼撒進了篝火中,殘餘的零星幾點火點兒也被覆滅,化作袅袅一縷輕煙。
這會兒知道害怕了?蕭應問“哼”了聲,涼涼道,“三娘拿了某的帕子尚不知足,莫非還想要這把刀?”
曉得他可能受藥力所控,一雙眼睛就不自覺地往人家束帶上的小刀瞄,躲躲閃閃自以為藏得很好,實則像雪地裡的火狐,兩隻赤色的軟耳映照白地皚雪,心思昭然若揭。
李辭盈曉得他在殺雞儆猴,移走視線,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滿腹惱怒,一掀被,将人家的蓋面重新翻回地上去了。
見他臉色黑下去,她兩隻眸子卻似浸染笑意,彎彎地半眯着,明亮如同月牙兒般的,真有些像隻狡黠的狐狸。
“……”小氣模樣,蕭應問懶得同她計較,一樣彎腰拾起來,慢慢說道,“早些收拾了,咱們出去走走。”
好容易上匪山,當然不能白走一遭。
承蒙紀寨主的囑咐,寨中衆人對李、蕭倆個客氣尊重,早晨午晌有人送飯菜,也為着蕭應問服了藥丸的緣故,無人多在意他倆個行蹤。
更利于蕭應問拉着人家四處打探地形。
鹧鸪山橫斷于砂海盡頭,峭壁與祁連山隔出一道望不見底的深淵,平且直,刁鑽似由仙人劈下一斧。距懸崖二十尺外,嘯風如鬼魅,再近一些人的面皮也吹皺了。
他們沿着橫山爬了半多時辰,才找着了鹧鸪山的頂峰。
李辭盈不覺得累,反之,山巒高嶂重疊,千峰争攢,能登在缥缈雲頂上渺看人間喜樂,不失一種别樣滋味。
可惜身旁的蕭應問太過掃興,沒等人欣賞景色,一握她手臂,沉聲又道,“有蹊跷,過去看看。”
蹊跷!蹊跷!李辭盈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人整日裡疑神疑鬼的,這兒連一株樹,一隻鳥都沒有,更别說什麼人影蹤迹,哪有什麼蹊跷!
沒奈何蕭世子氣力驚人,一隻手能把她提到半空去,她隻有離了這塊風水寶地,跟着他往濕漉漉的石塊上走。
霞光隐入山脊,風也漸冷,待重霄雲散,他們總算找到了他口中所謂“蹊跷”。
懸璧之下陷進一道豁口,攀着繩索下去剛好夠着個黑黢黢的洞穴,入口極狹,兩人并行轉身不得。
方才從崖璧懸下時,李辭盈倒不多少懼怕,但她單單對于這般逼仄的甬道敬謝不敏,隻望一眼都覺着呼吸不暢,她好心勸着,“蕭郎君平日裡不讀話本子麼,此間陰森詭異,哪裡會有人的蹤迹,必定是上古仙草護獸的洞穴,咱們這樣闖進去,定要觸仙人黴頭的。”
蕭應問不以為然,低頭看着就快把他手臂完全抱住的女郎——她是有意的還是怎麼的,抱這樣緊,手臂若有若無地蹭在他的傷口上,一陣陣地疼。
他閉了閉眼,說道,“是麼,怎我看的話本子裡,這樣的石璧中必刻有傳世秘籍?”
得,這人鐵了心要送死。
走了大概三十五步,周遭已完全陷入純粹暗色中,李辭盈是一點兒也看不清了,身旁那人忽停了腳步,她來不及反應,險些一頭撞在前頭的石門上。
“當心。”蕭應問挽住她後撤一步,“這裡走不通了。”
什麼人會在這懸崖峭壁挖一間屋子?看來他料得沒錯,此處的确有蹊跷。
石門光滑,蕭應問摸了兩輪沒找着着力的把手,又擦了火石來點折子。
光源近得刺眼,他令李辭盈拿遠些給他照明。
而李辭盈呢,拿了火折子走遠兩步,見着他四處探看,也漫不經心往石壁上一瞧——
她猛地愣住。
“怎麼?”蕭應問很快發現她的異常,快步走近兩步,見着了璧頂上一枚精緻的圓弧圖案——四向朝中,中空,内繪饕餮凸凹樣紋。
她的反應實在奇怪,蕭應問試探道,“三娘眼熟這個?”
眼熟,那可太眼熟了,裴聽寒書房暗格裡的鎮紙底下就繪有這個圖案,她見了不知多少回,偶有一日想起來問問,裴聽寒卻并不如平時一般知無不言,打了個岔就敷衍過去。
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仍在怔神之際,蕭應問已取下那柄金製小刀,刃光在指間淡如暗水,他昂首将它嵌進饕紋縫隙中——
石門“嗡隆隆”地震響,此間霎時風煙四漫,李辭盈擡袖遮了鼻子,卻是铮亮銀光自裡間炫晃亂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