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我想進娛樂圈的原因之一,就是自由。
不過這個自由實際意義卻是比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而言的相對自由,除開拍戲和活動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可以自由支配。
父親一直希望着我畢業之後可以到科調院工作,科調院其實更自由,像我這樣的小喽啰,去了就是跑跑腿,送送資料什麼的,可也正是這種枯燥到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日子我想想就覺得害怕。
因此在演藝這條路上雖然走得不順,但還算得上喜歡。
當天我按照經紀人給到的活動地點,自己提前到場。
那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頒獎邀請活動,因為是華盛舉辦的,所以熱場嘉賓基本是都是在自己旗下的藝人裡面挑選,江聞到達後和我對台本,問我,“你怎麼不在公司等着一起?”
我說,“懶得繞路過去。”
他笑了笑,“這樣啊。”又問,“那待會兒還回公司嗎?”
“我今天沒工作了。”
他點點頭。
我眨眼看他,他穿了件白色的西裝,稍微有點兒不合身,撐得肩膀很寬,依舊是那頭小卷毛的造型,有種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感覺。
臨上場前,他又問我,“緊張嗎?”
他語氣似笑非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笑話我,因為我不認為他把我昨天說的話當真了。但我還是說,“有一點兒。”
這個是假話,我自己也不坦誠,不怪别人不認真。
他挑眉,沒說什麼,繼續看提詞卡。
沒得到我想象中的反應,我覺得有些沒勁。
在大堂裡,還有公司的其他人也在,雖然是邀請我和江聞作為嘉賓,但實際上就是個拼盤活動,請了好幾個過來撐場子。
他不知道在和人聊什麼,我見時間進行得差不多,反身去拉了他的手。他剛開始沒反應過來,呆了一下才把手遞給我,他的手果然很小。我握得有點兒緊,可能是不舒服,他下意識一掙,于是我抓得更緊了,他也隻好沒有什麼反應地任由我拉着上台。
工作是工作,工作上的笑臉逢迎,我從來都不會當真。
活動結束,經紀人叫住我和他,說是一起去公司。
我還是那句話,“今天我沒工作了。”
經紀人一哂,“那你怎麼回去?”
“我自己開車過來的。”
“哦哦。”經紀人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正好,你送送江聞,他也沒工作,我還得回公司,就不讓他和我白跑一道了。”
他看我一眼,我沒猶豫,“好。”
我知道,如果我慢一秒,江聞肯定會拒絕。
果然,經紀人一走,他說,“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沒事,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他沒拒絕了,我從停車場開車出來,他在刷卡的位置等我,等待前方車輛刷卡的間隙,我打開副駕駛車門,他坐進來。
“頂配啊。”他語氣頗為感慨。
“還行,S系裡面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款銀灰色了。我還有輛,被我拆得差不多就剩個車标了。”
車輛混入車流,江聞問,“你家很有錢是吧?”
我沒回答,盯着不遠處的紅綠燈,他又問,“你怎麼會想着當演員啊?”
他從後視鏡觑了他一眼,我想,他應該是真的忘了我早在很久之前就和他有過合作。更有甚者,時至今日,哪怕是知道接下來我和他有合作,或者是搭檔綜藝,也可能是共同拍劇,經紀人透露的意思是,同期的一批簽約藝人裡面,有意将我和他捆綁在一起,這在現如今是一種很常見的營業手段。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想要去了解一下我的想法。因為關于為什麼會從事這一行業,我早些時候采訪中就回答過。
當然,那回答半真半假。
我自然也不會認為他是在沒話找話,大概,他就是順勢聊一聊。
我敷衍他,“來錢快啊。”
雖然我和他在華盛都是屬于最低層級的演員,事事隻能聽從公司安排,待遇境況可能隻比還未真正在公衆面前露面,整日窩在練習室的練習生好上那麼一點兒。其實從前在我才上大學就被人選中拍劇時,我還沒有過多比較的想法,但華盛畢竟是如今的行業頂層,很多超一線的大牌都是華盛捧出去的,兩相對比,其中差距可見一斑。
不過即使是這樣,這個行業也依舊來錢快。
他淡聲,“哦。”
我猜不出他什麼心思,而且我清楚他入行的原因。這個原因更符合他才是。
行至一半,他突然開口道,“我隻是認為,如果有得選擇,即使是這一行,也沒有必要靠賣腐來曝光。而且你演技挺好的。”
我揶揄他,“那你想當我的粉絲嗎?”
他瞥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不過說實話,在如今的影視行業裡面,各種所謂的腐劇、耽改劇在演員的職業規劃裡面,更像是一塊跳闆,我知道很多拍攝耽改劇的演員最終都會上岸拍攝正劇,而且作為跳闆而言,耽改劇稱得上一條十分優越的途徑。大概在江聞看來,像我這樣的人,家裡面有資本,不是沒得選擇。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隻是突然的惡趣味,我想逗一逗他,半開玩笑地說,“也許是因為我喜歡男人吧,拍攝耽改劇豈不是一舉兩得,既有錢賺,工作也開心。”
他登時睜大眼睛,活像一隻受驚的兔子,甚至身子還往車門靠了靠,側頭看我,“你開玩笑吧?”
“怎麼會?”我認真道,“不過我覺得對于你來說,問題應該不大吧?”
他注意力很快被這句話吸引,反駁道,“我不喜歡男的。”
“可你和你以前的合作同事玩得也很開心啊。”
他愣了。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明白之後,我也愣了。
——我說話語氣不對。
太不對了。
我的語意側重點是放在玩這個字眼上,這不像是在描述一種工作狀态,再加上前言,反而更像是在表達一種之于兩性關系的各取所需。
江聞在華盛待了好幾年了,他還在上大學時就被華盛簽約,剛開始是讓他和幾個人組了個團出道,但是收效甚微,就解散了。其中和他關系較好的也解約退圈了,剩下的一個專注唱歌,一個轉行去拍電影了。隻餘下他,偶爾混迹在各種小制作裡面跑跑龍套。
我意識到我冒犯他了,但真的,我沒這個想法。
可是我又下意識遏制了自己想要道歉的心思,因為一旦道歉,就真的坐實了我語言确實不妥。
他生氣了,我想着,一路上他沒有再和我說過一句話。
到了他輸入的導航地點,我知道那不是他的家,應該隻是一個臨近的路口,我沒提出要繼續送到家門口,到地點就停下車。
果然,他直接打開車門離開,依舊不和我說話,合上車門的力道都顯得有些用力。
我趴在方向盤上看着他拐過街角的背影,突然被一股深深的挫敗感席卷全身。
明明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