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這對于父母都是普通中學老師的李言旌來說,是很多的錢。畢竟老師一個月的工資才1150元。三萬,對于一斤豬肉五元,母親也隻敢在重要節日才會買的江明桢家來說,這真是很多很多的錢。
“醫生,求你先救我兒子,我們沒帶那麼多錢,我們這就去借錢” 李言旌母親陳淑琴哭着跟醫生說。
“先交錢。不交錢,就停藥。”醫生頭都沒有擡,不耐煩地的說道。
“我們都是普通的老師,沒有那麼多存錢,我們去想辦法,醫生,先救我兒子,他才十歲。”
“跟我說這些沒有用,有錢就治,沒錢就把人帶回去。醫院不是慈善機構。”
“醫生,請先救人,我們馬上去交錢。”這時林尚川走上前,拉着□□。“我們快去交錢。”
李言旌和江明桢一起看着他們,李言旌擦了眼淚,又看了看明桢。這一刻,李言旌心裡對林尚川無比感激,是林老師,在她家裡最困難的時候,為他們這些陌生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陳淑琴問李言旌剛才的人是誰,要好好感謝人家的救命之恩。李言旌隻說,是林老師。
去收費處交完錢的林尚川和□□走到門口時,聽到江明桢的咳嗽聲。林尚川便轉身離開了。
□□進去以後,李言旌看到後面沒有人,問道:“爸,林老師呢?”
“他說去辦點事,馬上回來。”
李言旌沒有再追問。江明桢心想,林老師人生地不熟的,第一次來這縣城,他能有什麼事要辦呢?她跟李言旌說,她出去透透氣。
寒冷的空氣,呼出的氣在眉毛上形成了結晶,林尚川搓了搓手。
路過急救大廳的時候,他看到大廳裡躺着幾個還來不及搶救的病患,沒有醫生和護士的身影。一個老人閉着眼睛,嘴大張着,艱難地呼吸,老伴兒緊緊地貼在他的額頭上,沒有任何神情。一個中年男人胸前全是血,眉頭深鎖成溝,一個人獨自躺在那裡,痛苦地呻吟着。
在牆角的一個病床上,一個年輕女子蓋着白布,渾身插滿管子,腿上和腳上還有鮮血。白布并沒有将她的身體全部蓋住,能從白布中看到這位年輕女子是沒有衣物遮蓋的。一個身着邋遢,長相猥瑣的老男人趁着沒人注意,從大門口溜進去,他趁機偷看年輕女子的身體,伸手去摸她的胸部......
林尚川看到這一幕,勃然大怒,他馬上上前去制止,那老男人被路過的醫生喝止了,吓得連忙逃出了門。
路上車來車往,鳴笛聲吵得人頭疼。林尚川從醫院出來,走在大街上,他忘記了他出來是給江明桢他們買熱水的,他的腦子裡全都是剛才看到的畫面。
他難以置信,這裡可是醫院,一個最悲天憫人、救死扶傷的地方,一個最應該讓人覺得溫暖,充滿希望的地方。
過去二十八年,他隻有讀書、練琴和音樂藝術。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的他,從高中到大學,就有很多女生喜歡他,他從來不需要主動去追哪一個女生,他也不會去追誰。
他對愛情的理解是,如果兩個人是互相心動,那不需要去追;如果不是,那為什麼還要去追呢?既無趣還沒有任何意義。就如同學生時代喜歡他的女生為他做過很多事,他便覺得她們在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就是如此,參加工作以後,他的音樂修養、藝術氣質和若華如光的外表,以及他的音樂才情,大家都叫他“大衆情人”。
對社會認識淺薄的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現實。除了音樂,除了情情愛愛,這種感覺仿佛是突然打破了他的世界來到了另一個人間。
他沒有方向地在街上走着。
突然,有人從右側猛地推了他一把,他一時重心不穩,倒在地上。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他現在應該幹什麼。過了幾秒鐘,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
是江明桢!
他看到江明桢捂着右手,鮮紅的血順着手指流了下來,她安靜地站在那裡,用力地按壓傷口止血。是江明桢剛推開的他。他驚慌心疼,幸好在醫院附近,他馬上帶明桢去醫院包紮。
“林老師,我沒事兒。”江明桢蒼白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
走到醫院門口的這幾分鐘,她一聲都沒吭,也沒有說過疼,甚至都看不出表情。隻是低頭默默地走着,身後是滴了一路的血迹......
醫院附近的交通燈從來都是擺設,無人遵守,也沒有交警管,全靠自己多注意。江明桢本就擔心林尚川不熟悉這裡的一切,特别是交通規則,所以跑出來找他。
當她看到林尚川的時候,一輛農用三輪車正好開過來,車上的幾把鐵鍬頭露出車外,會割傷路人,開車的人按了幾次喇叭,可林尚川好像完全聽不見。
眼看林尚川就會被鐵鍬頭割傷,她心裡有個聲音:“不行。”
她跑過去推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