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
今年的春節比往年早,快要除夕了,未完的培訓課程都安排到了春節以後。其他同事從北京出發,直接回家過年了。林尚川沒有回家,他匆忙趕到南京,他擔心明桢一個人在南京,無處可去。他也生氣她沒有打電話給他。
金陵學院大門緊閉,值班的大叔說,除了大四實習的學生還在學校,其他人都走了。林尚川來到明桢宿舍樓下,樓門上挂着鎖,這種失落感,讓他的心情如同這天氣一樣,陰沉又凄風。他知道明桢就在這個城市,卻不知道她在哪裡。
他站了許久,最後離去。
大年三十。
酒店裡訂年夜飯的,基本都在二樓的包廂,共有十八間。主管安排江明桢和尹萍二人負責紅豆、合歡、石榴三個包廂。看到“紅豆”這個名字,江明桢馬上想起了“南之”。
來紅豆的客人是一家三口,小男孩差不多十歲的樣子。他的媽媽燙着大波浪頭,穿着深紅的羊絨大衣,黑色長筒靴;爸爸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絨服。
他們剛坐下,江明桢給他們倒水。小男孩大喊道:“服務員,菜單呢,快拿菜單,快點兒。”
江明桢馬上去拿菜單,小男孩又大叫道:“服務員,廁所在哪兒?”她又馬上跑過來帶小男孩去洗手間。
點菜的時候,媽媽摟着小男孩,語重心長地說:
“兒子,看見沒?你不好好學習,以後沒出息,就隻能像他們一樣伺候人。你好好學習,以後有錢了,就能讓他們來伺候你,知道吧?”她邊說邊指着江明桢。
尹萍這時跑過來,叫江明桢過去看看,石榴包廂的客人要魚缸。
嗯?魚缸?江明桢也疑惑。她到石榴包廂,看到一對男女擁抱在一起,她沒敢說話。男人松開女人後,笑着對江明桢和尹萍說:
“魚缸來了,那點菜吧。”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裡沒有魚缸。”江明桢歉意地說,尹萍站在她身後,不敢說話。
“哈哈哈哈。”女人一陣大笑,親昵地挽着男人的胳膊,嬌滴滴地說道:“親愛的,你看呀,她說她們沒有魚缸呢。”
江明桢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她們确實沒有魚缸。男人又說:
“介紹一下你們的特色菜吧。”
“我們這裡最受歡迎的是陳年花雕醉雞、蔥油膏蟹、鮑魚金絲羹。”江明桢答到。
“最受歡迎啊?那跟我們講一下這幾道菜的做法。”男人說。女人依偎在男人懷裡,撫摸着男人的臉。
做法?這幾道菜名是主管讓她們背的,她們隻上菜,也沒人講過做法呀。
“不好意思,這個,我也不知道。”江明桢說。
“那還是去找個會動的魚缸吧,應該有的。”男人說。
江明桢和尹萍完全糊塗了,這幾道菜和魚缸有什麼關系呢?江明桢讓尹萍照看一下紅豆和合歡包廂的客人,她去找主管幫忙。
主管來了以後,跟男人講了這幾道菜的做法,女人又點了幾個菜。男人轉頭對江明桢嘲笑道:
“你看,你們還是有會動的魚缸嘛。”
江明桢這才明白了,原來男人把有經驗的老服務員,叫“會動的魚缸”。言下之意,諷刺她是“不會動的魚缸”,還出來當服務員。
“别當回事兒,有些人就這樣。”主管出來把菜單給明桢,說完就走了。
“服務員,來倒水啊。服務員呢?”紅豆的小男孩又在喊叫了。尹萍馬上進去了。
合歡包間的客人從進門就關上了門,江明桢敲門上菜。包廂裡隻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看着和主管的年齡差不多大。她一個人吃年夜飯。
江明桢放下菜,女子說:
“我喜歡安靜。你是學生吧,看着像。”
“嗯,金陵學院的。”
“我也一個人過年,沒事兒的,這幾年我都是一個人過年的,習慣了就行。”女子笑着說。
“謝謝姐姐,我是第一次一個人在外面過年。”
“你坐下吧,和我一起吃頓年夜飯。”女子說着給江明桢挪椅子。
“不不,姐姐,我還在上班呢。沒事兒,姐姐,你吃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兒喊我。”江明桢笑着出來,給她輕輕關上了門。
酒店大堂的電視上正在播《春節聯歡晚會》,小品相聲,歌曲舞蹈。有幾個包廂裡傳來敬酒的歡笑聲和祝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