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今年提前進入了梅雨季節,連綿不斷的雨水讓人的心情也随之泛潮。
窗外的雨打在芭蕉葉上,音樂鑒賞課結束後,琴房裡傳來學生彈奏的悠揚琴聲。林尚川想起李商隐的一句詩:“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
他靠在窗邊,聽着雨聲。
昨天下午,他去了金陵學院,想當面跟明桢說清楚,他已經了結了那件事。他們人生閱曆不同,處理問題的方式也是不同的。
可是,張老師告訴他,明桢請了三天假,回去參加葬禮,已經回家了。中午剛走,他來晚了一步。
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明桢卻一個字都沒跟他說,她把他當做她的什麼人呢!林尚川感到失落,他猜明桢肯定是因為那封信。
過去,他還沒有認識明桢,無法幫她承擔一些事情。現在,他不能不管她。如果要面對親人離世的痛苦,他不能讓她一個人。
他無法安心工作,決定今天晚上就出發去白末鎮,他找于主任請了假。
江明桢是第二天早上到白末鎮的,她沒有去縣城找母親。縣城的家,那是江建國的,不是她的。
她和母親以前住的房子,大門上着鎖。她用指尖觸摸着那冰涼的鐵鎖,不過八九個月的光景,卻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陳玲子買早餐回來了,手裡拎着幾個包子,花卷。路過明桢家,看到明桢的一刹那,她吓了一跳。好久沒有看到這孩子了,她過年都不回來。
“陳姨,買早飯去了呀。我是明桢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咋突然回來了呢?你媽知道嗎?”
“旌旌告訴了我她家裡發生的事,我專門趕回來的。”
“唉,就是,一個可憐人。”陳玲子點着頭歎氣,手裡的袋子晃來晃去。“明桢,你家沒人,到我這兒來吃口早飯吧。”她接過明桢的背包,牽着她的手。
“陳姨,現在民宿的生意好嗎?”
“現在沒啥客人,咱們這裡人多的時候,就是春天來看桃花,冬天來看下雪的人。這個季節啥也沒得看,就沒人。你看,你多久都不回來,今年鎮上花錢給各個路上都安裝上了路燈。我記得你小時候,路上太黑,你把頭都撞破了。”
江明桢順着陳玲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街道兩旁都整齊地安裝上了路燈,一下子有了城鎮的感覺。
“自從裝上了路燈,我們就覺得自己像城裡人了。聽說下半年,鎮上還要給各街道路上,放縣城裡的那種垃圾桶呢。”明桢聽得出,陳姨感到自豪、高興。
“這很好啊,這是咱們鎮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體現。”江明桢說道。
走到陳玲子家門前,江明桢想起林尚川,她看向了他曾住過的地方,清風吹亂了她的頭發。這時,房間裡傳來小孩子的哭聲。
“哎呀,我女兒醒了。”陳玲子放開明桢的手,急忙跑了進去。
女兒?陳姨哪裡來的女兒!她有五十歲了,終生未嫁。
明桢跟着走進去,看到她懷裡抱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
“陳姨,這是?”
“我女兒,你看乖嗎?我這一輩子沒有家,沒有孩子,現在老了,想有個依靠。從我娘家過繼了一個女兒,以後我這份家業就是她的喽。”陳玲子逗着小女孩,給她擦了眼淚,眼裡滿是疼愛。
這一幕,溫馨,讓人感動。
江明桢聽母親說過,陳姨二十幾歲的時候談過一個對象,男人英俊倜傥,對陳姨溫柔體貼,讓别人好生羨慕。
改革開放的時候,男人去了城裡打拼。剛離開的那幾年,他還時常給她寫信,每一封信裡都會寫:“愛妻,等着我,不要嫁給别人,我非你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