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在電子廠裡上夜班的第四天了,每天從20:00-第二天08:00。
日夜颠倒的作息時間,會讓身體很不适應,我想告訴所有沒有來過電子廠的人,就算要打工,也不要來電子廠。天黑了進入車間,出來時已是白天,陰天還好,豔陽高照的時候,會讓人有一種生活在虛幻世界的感覺。
第一天夜班的12個小時,無疑是最難熬的。當别人吃完晚飯,閑聊休息的時候,我們上夜班的,就要進車間開始幹活。
午夜時分,困意襲來,我掐着自己的手,提醒自己不能打瞌睡,才工作了四個小時,離完成任務還差得遠。我必須打起精神,努力幹活。
到了淩晨三四點,我實在困得不行了,連掐自己的意識都沒有了。我的大腦停止了工作,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坐在這裡,現在在幹什麼,我叫什麼名字。我也聽不到車間裡的聲音,我分不清流水線上的人和生産機器,隻看到他們在動。
我看着一排一排的生産線,想了半天,這是什麼材料做的,能吃嗎?能變賣多少錢?
我還看到一個漂亮女人朝我走來,她的嘴一張一合的,可我完全聽不到她的聲音。我在想,她的嘴為什麼能張開,還能合上,怎麼這麼神奇?
因為我實在是太困了!一閉上眼,我就會做夢,夢到我在車間裡幹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停地點膠。
餘紅兒推了我一把,我從夢中醒來,直接從椅子上跌在地上。我也沒有感覺到疼,隻是感覺地面好涼好舒服啊,好平坦,我又進入了夢鄉。
等我再醒來時,是班長在給我掐人中,疼痛,讓我徹底清醒了。他們都圍着我,讨論要不要送我去醫院。我隻是太困了,睡着了,他們以為我暈倒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來不及解釋。馬上拿起電路闆,埋頭幹活。我真的很佩服其他人,他們看起來像是加滿潤滑油的機器,在飛速運轉着。而我,快報廢了。
組長在一旁罵我,我也沒有去聽她罵我什麼。我的腦子現在隻能支撐我,不停地幹活。隻是組長調休了兩天,中氣更足了,嗓門大,吵得我頭疼。
終于熬到了早上8點,可以下班了。餘紅兒跟我說話,我一句話都不想說。我還沒有想起來,我這是在哪兒?現在該幹什麼。我目光呆滞地坐在工位上,看着别人一個一個離開了。
又一輪上白班的人來了,班長叫我快下班。他給我一瓶水,一個面包。他說:“你是第一次上夜班,生物鐘不适應是正常的。他們都習慣了。”
我想說:“謝謝班長。”但是現在的困和累,讓我語言系統也出故障了,心裡想的和嘴裡說的不是同一句話。
我對班長說的是:“人影國有個公主。”
我不知道班長聽後是什麼反應,我像失去靈魂一樣,走出了車間。
早上好熱啊!南京為什麼要這麼熱!早上8點的太陽,已經有北方城市中午12點才有的溫度了。
我進入電子廠的時候,夜色甯靜,路燈昏暗。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晴空萬裡,高溫暑熱。仿佛是在夢幻和現實中來回切換。
回宿舍的路上,我餓得難受,買了幾個包子,拖着無力的身體,艱難“跋涉”到隻有兩公裡距離的宿舍。室友們還在聽音樂,洗臉刷牙。我全都顧不上了,一分鐘塞下了三個包子,喝了一瓶水。爬到床上,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已是晚上7點多了,又該上夜班去了。是的,我看到的,還是沉寂的夜晚。
這四天以來,每天如此。我每天在一個不真實的世界裡穿梭。時間隻有晚上8點和第二天早上8點。
今天下班以後,我是清醒的,四天夜班終于熬過去了。我早想好了,這兩天全部用來補覺,我是拿命在打工。
張豔霞、王轉弟、趙靜三人,走在我和餘紅兒前面。她們在談論當前一個很帥的男明星,興奮地叫起來,還因為彼此觀點不同,争論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說實話,我對她們“追星”是不理解的,總覺得明星們的名利圈子,離我們的生活太遙遠了,不現實。我們自己的人生路幾乎要用盡全身力氣了,為什麼要關注他們呢?有什麼值得争論的呢?為他們情緒崩潰,他們又不知道。
當然,她們也不能理解我,她們說我是本科大學生,未來一片光明,比她們強太多了,可從沒有看我真心笑過,比她們還要苦大仇深。
她們也沒有說錯,回顧我的年少路,的确沒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似乎生來就是為了背負苦難。我和她們之間的“不理解”,沒有誰對誰錯,因為我們走過的路不一樣。
我跟在她們身後,走着走着,趙靜驚慌地叫我們:“你們快來看,這是什麼?天哪!”我們快走幾步,圍了上去,看到了地上的東西,令人瞠目結舌,彼此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