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川看完舉報信,紅着眼睛對調查組說道:“江明桢,根本不是我們音樂學院的學生,更不是我的學生,我們不存在任何師生關系,哪裡來的師生戀?”
調查組看他快要哭出來,以為他是害怕了,怕因此丢了工作,于是緩和了語氣答道:“我們當然知道,你們非同校,金陵學院也和我們沒有關系,你們不屬于師生關系,也沒有任何教與學的關系,談不上師生戀。但是江明桢實名舉報,我們就得按照程序調查,事實結果,我們也會告知舉報人。”
“還有,我補充一點。林老師,為了調查程序的透明化,即使你和江明桢不存在任何師生關系,也請你寫一篇檢查,在教職工大會上念一下。主要交代一下你和江明桢是怎麼認識的,戀愛的過程,是否存在玩弄的情形。”調查組的一名女老師說道。
林尚川很氣憤,這是他的私事。憑什麼要在教職工大會上念給所有人聽!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什麼。他剛才的解釋,并不是害怕明桢的舉報,對他的事業造成什麼影響。他隻是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想維護他和明桢的愛情,不想被污名化。
作為一個大學老師,他是個對自身道德要求極高的人,追求完美的人格修養。現在要他在全校教職工面前念檢查,交代個人私事,他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
林尚川目光如炬,聲音洪亮,對着調查組說道:“領導,你們也不用調查我了,檢查我更不會寫。我要告訴你們,我愛江明桢。”
他停頓了一下,追問自己的内心。答案是,即使他知道了這一切都是明桢所為,他還是想告訴所有人。
“我愛她。”他又重複了一遍,繼續說道:
“我們和别人唯一不同的是,她今年大三,還沒有大學畢業,而我比她先畢業了八年,成為了一名大學老師。如果僅僅是因為我教師的身份,才導緻了你們口中所謂的“師生戀”。為了她,我甯願不要這個身份。領導,我現在就提出辭職,我會盡快辦完辭職手續的,就這樣。”
林尚川說完,放下舉報信,離開了會議室。
惡意舉報是一副毒藥,它可以惡意誣告,惡意構陷。但明桢堅信,這劇毒隻會毒害别人,而不會反噬自己。
金陵學院裡關于她的謠言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并且,那黃色的謠言已經傳出了校園,社會上有人找到她,讓她去陪酒陪睡,一次100元。
她根本沒有勇氣面對現實。她現在唯一覺得安慰的,就是那封舉報信。她從沒有考慮過,她的實名舉報會給林尚川帶來什麼後果。她隻知道,必須有人為她遭受的這一切付出代價。
她曾在電視上看過一個采訪節目,一個女作家,年輕的時候愛上一個男人,兩人确定了戀愛關系。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他們的戀愛是犯紀律的,被人發現以後,那個男人為了保全自己,就向組織舉報了這個女作家,并将她寫給他的情書全部交給了組織并公布于衆。
結果這個女作家被組織處分了,遠走他鄉,那個男人卻平步青雲。
女作家在采訪中說,被人舉報這件事,讓她在以後的幾十年人生歲月裡,一直無法釋懷。她年輕時最真摯的心,就被人這樣殘忍地撕碎了。她害怕人性中的殘酷、狹隘、虛榮、報複和自私,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文學創作中去,終生未嫁。
明桢當時看到這段采訪的時候,隻是為這個女作家感到不值。但她也由此知道了,舉報這種行為,可以讓人痛苦幾十年。
所以,當她決定要報複的時候,舉報就是最好的選擇。它卑鄙、無恥、性質惡劣,也最傷人。
她編造内容,惡意構陷,說林尚川貪污受賄。她明知道她和林尚川不是師生關系,但她知道,要中傷一個老師,誣陷他搞“師生戀”,是最直接,最有殺傷力的方法。
可是,舉報信發出去以後,她并沒有“報複”的快感,她還是照樣手機關機,不想讓任何人找到她,不敢見人。她不在乎音樂學院的處理結果,也沒有考慮過,如果林尚川知道了是她寫的舉報信,他會怎麼樣?失去理智的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一件什麼事。
她都忘了,她是愛林尚川的,是可以為他付出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