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黃沙,狂風肆虐,遮天蔽日,一片昏黃的景色籠罩着整個城市。
西北的三四月份是沙塵暴頻發的時候,前一秒晴空萬裡,後一秒天色突變,黃沙襲來,不過七八分鐘時間,能見度便不足10米。
空氣中彌漫着黃沙的味道,人走在路上,頭發裡,眼睛裡,鼻子裡,嘴裡,全都是沙土。沙塵天氣一般會持續三到四天,這幾天最好不要出門。
林尚川一直待在酒店裡,昨晚,他整夜未眠。
強風卷起的石子兒敲打着玻璃,外面是狂風的哀嚎聲。林尚川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天地一片混沌的景象,什麼都看不清。
這裡仿佛是一個虛幻的時空,大自然的威力,值得所有人敬畏!以前在北京讀書的時候,他也見識過北京的沙塵暴,但是西北的沙塵暴,更加野蠻,更加橫行霸道,它是肆無忌憚地侵襲。
蘭州城,地勢西部和南部高,東北低,黃河自西南流向東北,橫穿全境,切穿山嶺,形成峽谷與盆地相間的串珠形河谷。
林尚川住得這家酒店位于黃河右岸,在樓上能清楚地看到黃河。隻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好好欣賞,就遇到了沙塵暴。
昨天中午他在二樓餐廳吃飯的時候,一個男服務員跟他介紹了蘭州市的五泉山、蘭山、白塔山幾個景區,并用本地口音的普通話聲情并茂地說道:
“老實講,沙塵,我隻吸蘭州的。咱們蘭州的沙塵,味道醇厚、細膩,綿柔,沙子嚼起來還有股黃土的香味,是西北片兒區的特色。在蘭州方言裡,把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叫‘莎莎’,那都是有原因的。”
面對服務員的熱情和幽默,林尚川隻是回應了淺淺的微笑。他默默地吃完飯,便回房間了。現在的他,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焚燒稭稈的味道,同時又夾雜着土腥味。他又拉上窗簾,張開雙臂,倒在床上,房間裡一片漆黑。
林尚川已記不清,在多少個徹夜難眠的夜晚,隻要一閉上眼,他總是會看到明桢的血和淚。
明桢在大雪紛飛的南山林獨舞,嘴唇上滲出鮮紅的血;明桢為了保護他,右手被割傷,鮮血淋漓;她生病住院,嘴唇幹裂,結了一層黑黑的血痂;她在混亂中為了保護他,用身體擋在他前面,臉上被啤酒瓶割傷好幾條口子,鮮血從她的指縫裡流出來,染在他的衣服上;她被吳瓊打得鼻子流血,臉上,手上,衣服上,都沾上了血。
明桢在看着他的時候,眼裡常常閃動着淚水,卻努力地給他笑容;她在酒店打工的時候,受了委屈,獨自在黑夜中偷偷流淚;他在玄武湖公園為明桢演奏小提琴的時候,她感動落淚。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過去三年,為什麼他的記憶裡全都是血和淚?如此讓人心痛!這份愛是痛苦遠大于幸福的,這難道就是愛情的真實面目嗎?所以注定了現在的結局。
林尚川在黑暗裡又一次陷入痛苦中,淚水流到了耳邊。他反思,回憶,思念,反反複複地折磨自己的心。
窗外依舊是一片土黃色,但是能見度有一公裡了,可以看到黃河了。林尚川穿上外套,下了樓。
酒店兩側都是沿街的商鋪,有飯館,飾品店,服裝店,還有一家名叫“來個人”的書店。書店門口放着一個大音響,正在播放鄧麗君的《海韻》,林尚川被富有個性的書店名字和音樂吸引,反正他現在無所事事,逛書店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海韻》
女郎,你為什麼獨自徘徊在海灘。
女郎,難道不怕大海就要起風浪。
啊!不是海浪,是我美麗衣裳,飄蕩。
縱然天邊有黑霧,也要像那海鷗飛翔。
女郎,我是多麼希望圍繞你身旁。
女郎,和你去看大海,去看那風浪。
林尚川認真地聽完了這首《海韻》,歌詞簡約,情感真摯。一位失意的女郎在海邊漫步,她的孤獨與困惑,理想與追求,憧憬與願望,以及自強不屈和樂觀向上的精神,具有很強的情緒感染力。
音樂可以治愈人的心靈。
林尚川走進書店,沒有在暢銷的言情小說書區有過多停留,他随意翻了翻被扔在角落裡的幾本舊書,看到一首詩:
Seven times have I despised my soul:
——Kahlil Gibran
The first time when I saw her being meek that she might attain height.
The second time when I saw her limping before the crippled.
The third time when she was given to choose between the hard and the easy, and she chose the easy.
The fourth time when she committed a wrong, and comforted herself that others also commit wrong.
The fifth time when she forbore for weakness, and attributed her patience to strength.
The sixth time when she despised the ugliness of a face, and knew not that it was one of her own masks.
And the seventh time when she sang a song of praise, and deemed it a virtue.
這首《我曾七次鄙視自己的靈魂》是黎巴嫩裔美國詩人、作家、畫家,紀伯倫·哈利勒·紀伯倫,以“自己的靈魂”為名,看穿人性所共有弱點的一首詩。詩句簡單有力,發人深省,督促人們擁有更高的精神境界,呼籲人們滌蕩自己的靈魂,唾棄醜惡,追求高尚。
書中的中文翻譯版本:
《我曾七次鄙視自己的靈魂》
第一次是當我本可進取時,卻故作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