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中央一塊巨大的賽武場上,早早架起祭台,圍了一圈的火堆将整個祭祀氛圍烘托得熱烈鼎盛。
因為中途被耽擱了些時間,他們到達時儀式早就開始,大祭司戴着獸神面具,莊嚴且隆重地在祭台上主持祭祀。
楚然在封仆開路下,穿過擁擠的人潮往祭台旁的觀禮樓走去。
宗族世家在觀禮樓有自己的房間,可瞻禮,可祈福。
被護衛擋開的人群在外熙熙攘攘,他踏入門前禁制之内,帝王血脈威壓自盛。他沒急着進去,駐足等許慕瑩跟上。
許慕瑩走三步停一步,若有似無等後面的小尾巴跟上,才加快步子走進去。
待他抱着一堆糖果要進去時,門口護衛毫不留情面地以長矛為盾,将他攔下。
許慕瑩正想動身去幫他解圍。
“你瞎啊,沒看見我們是一起的嗎?”他努努嘴示意護衛看前面二人。
許慕瑩:“……”
看見他們确實目光在小子身上,正等着,接收到楚然的目光,護衛才閃身讓開。
他破破的鞋子踏上金台玉階,自在地跟在他們身後往前走,還不忘瞪着一雙光亮的眼眸去看堂中鑲嵌的琉璃燈。
“帝宗少主來了……”
“見過少主。”
“少主……”
“……”
周圍的宗族之人聽了消息忙出來露臉打招呼,大家恭恭敬敬揖禮後擡頭才看見他身後跟着的女子和晃悠在最後一身髒兮兮破破爛爛的小孩。
有人在目光瞥到予哥時露出困惑不解,也有人厭棄地皺眉,揮揮手去晦氣。
他從容自得的跟着,看出來跟的人身份尊貴,對上那些不善的目光,高冷冷的斜瞅過去也沒計較。
專屬帝宗的屋子門口,觀禮樓樓主畢恭畢敬地掀簾子等着。他們在最上面一層,距離祭祀台最近的位置。
屋内裡間的香案旁放了香,點着燭。許慕瑩他們在外面等着,楚然一人入内進行祈福禮。
許慕瑩坐在外間大窗閣旁,望着外面祭台上莊重的儀式,須臾後收回目光。
“咕~~~”
周遭一片安靜,忽如其來的聲音格外明顯。
許慕瑩摸了摸肚子,絕不可能是自己!然後,她目光移到斜對面坐在椅子上假裝若無其事的人。
正要開口問話。
“咕~~~”
又是一聲。
他表情倔強地望着窗外,面不改色。讓許慕瑩一時間也不好插話。之前抱着的糖人還在懷中,他好像一點沒有打算動口。
氣氛就這麼僵滞着。許慕瑩幹脆連看都不往那邊看一眼,怕他難堪。
沒想到,在許慕瑩挪了挪位置,站在窗前專注地看外面祭祀時,又聽見一聲比方才更大的一聲“咕~~~”。
許慕瑩:“……”
稍顯倔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想笑就笑,這麼憋着醜死了。”
許慕瑩:“……”
他說她醜!
皺着眉頭轉身,有些不悅地抱着手臂問:“你哪知眼睛看見我醜了?”
他撇撇嘴望着窗外沒說話。
直到楚然從内間出來,二人都沒有交流一句。很明顯,許慕瑩眉眼中多少帶有些情緒。見那頭坐在凳子上的小子也差不多神色,不用想就知道兩人相處的不太愉快。
觀禮到尾聲時,就連楚然也聽見他肚子發出的叫聲。那張倔強昂着腦袋的臉,愣是半點沒有露出怯色。
他叫來封仆,叮囑一番,轉而問許慕瑩:“這裡平日不開門待客,但掌廚師傅做菜是一把好手,難得有此機會,嘗嘗?”
許慕瑩睨了對面豎着耳朵的小身影一眼,滿不情願地道:“既然機會難得,嘗嘗就嘗嘗吧。”
多多少少也是一桌菜,許慕瑩在上菜時就看見某個人偷偷眼睛一直往桌上偷瞄。
她等楚然落座,側目道:“你呢?這家菜不錯,要嘗嘗嗎?”
小子梗着脖子,面紅耳赤:“不嘗!”
許慕瑩沒管他,自顧坐在桌邊動筷,給自己夾了一塊燒雞。
“唔……這個雞肉有點柴,不行不行。”頓了頓又補充道,“辣椒挺香。”
有個人表面無動于衷,在聽見她描述着自己吃過的每一道菜時,嘴裡的唾液就沒停止。
統統嘗了一道,她最後下結論:“這菜也不怎麼樣,不想吃,丢了吧!”
楚然也附和着點頭。
某人僵滞的身形終于動了動,他用小手指勾勾抓着的面具,又捏捏上面的小狼耳朵,想開口,又梗在喉嚨處說不出話。
眼看封仆就要讓人來收桌,許慕瑩一擡眼,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我們不吃了,你拿好東西,準備走吧。”
他一骨碌從凳子上下來,來到餐桌旁,看着上面幾乎沒怎麼動過的菜,大為鄙夷:“你知道有多浪費嗎?這就要丢了!”
許慕瑩不屑地瞥過目光:“浪費?嫌浪費你吃啊!”
氣吭吭地将手中面具和糖人放到後面茶台上,爬上凳子揉揉鼻子:“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啊!”
還不忘小心翼翼問楚然:“我能帶回給他們吃嗎?”
許慕瑩氣笑了。
他對自己說話的時候,可沒這個語調。
二人坐在他旁邊,看他終于狼吞虎咽将方才她嫌棄的食物一道一道塞進嘴裡,還不忘抽空反擊道:“哪裡難吃了,挺好吃啊!”
許慕瑩别過頭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笑了出來。小子身形小,腦袋隻比桌子高些,吃飯時狼吞虎咽地趴在桌上,看許慕瑩和楚然不動筷,剛開始還拘束地不敢站起來夾菜,後來實在被美食戰勝所有傲嬌,端着小碗,邁着小短腿沿着桌邊跑圈。
不論怎麼吃,許慕瑩看見他端碗扒拉菜時,永遠隻朝着盤子的一邊。她噙着笑意的眼睛匆匆别開。
吃到撐,他才滿意地放下筷子問楚然:“我可以把剩下的帶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