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微微一怔……

不辭辛勞趕了一路，終于在關鍵時刻救下想救的人！

面對質疑，得到他的偏執袒護！

聞溪山靈力被剝離，這個簡單的護身咒是他動用血脈之力所啟。

手腕處的暖流輕輕撓動着洛玄皮膚，經由血管，直抵某個角落。他強撐着自己的情緒本來想打趣嘲諷一般，金枝玉葉的帝宗少主也會有這麼細心的時候。話到了嘴邊，哽在喉嚨處，無處可說。

他低頭看楚然的手，那隻手修長有力，指尖泛着微微金色靈光，一點點将他身上的狼狽抹去。衣袍上的灰塵漸漸消散，破損的布料也在靈力作用下緩緩修複，仿佛從未經曆過一路來的厮殺與混亂。

面色稍适緩了緩，所有言語，化作一抹漫不經心的淺笑，輕輕歎了口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多謝。”

楚然松開他的手，目光依舊平靜，語氣依舊清冷：“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洛玄擡眼看向楚然，赤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抿了抿唇，終究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轉身走到一旁的矮幾前坐下，端起熱茶，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茶杯邊緣，思緒深沉。

楚然也沒有開口，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營帳外，若有所思。營帳内的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唯看見燭火輕輕搖曳，映照出兩人各懷心事的面容。

片刻後，楚然聲音低沉而溫和：“洛玄。”

喝了一口熱茶的洛玄擡頭。

楚然揚手，一個閃着暗光的物體在二人間劃了一道完美的弧線，落進洛玄手中。

洛玄的眉頭微蹙，抓在掌心的東西，頭一次覺得燙手。動作僵滞後還是習慣性将之放在掌心盤玩，不過……指間動作快了些，心緒也跟着纏繞，從未如此不甯。

紅寶石的光在營帳内偌大的地方顯得尤其突兀，映照着他僵滞的神情，竟看到幾分不自在。

楚然目光方挪過來，洛玄倒毫不避諱地迎着他的視線，開口道：“我查到一些事情……”

“嗯。”楚然聲音淡然，眼眸如同黑曜石般在并不敞亮的營帳中望向洛玄，耐心聽他說話。

“入泠雪之境第三天，我們遭遇百年不遇的冰災，整個天山都被大雪封鎖，我和上宮先生走散了。”

他低頭沉默片刻。

“我被人用九陰結界困在泠雪之境。”他抛起手中紅寶石又輕輕接住，“那人靈力修為在我之上，我破不開結界。”

若是打架，與修為在自己之上的人一戰，或許可憑借些手段僥幸取勝。但陣法結界，高一層修為就是多一層桎梏，想要攻破，就沒那麼容易。

他緩慢的語調平淡，刻意避重就輕，可即使不說，楚然也能想象，那般要強的洛玄公子，肯定費了很大力氣才從中走出來。

“我在那裡被困了整整十幾天，直到封二帶着帝宗的人蹚出條路尋來，我們裡應外合才打破結界。”

提到封二，楚然側目看向他。

“逃出來後，我們一路被追殺。那些人似乎早有準備，無論我們怎麼改變路線，總能被他們找到，我們隻好分頭行動。我懷疑……”

他停頓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茶杯邊緣。擡起頭，赤色的眸子直視楚然：“我懷疑九陰内部有奸細。”

楚然表情依舊平靜，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輕擡眸子，示意洛玄繼續說下去，手搭在桌台邊，食指有意無意的輕輕敲擊着，像在聽什麼無關緊要的事。

洛玄低頭自嘲地一笑，喃道：“九陰向來也不幹淨。”

今天燕南露的指責并非空穴來風。

索命咒确實九陰所有。

洛玄身為九陰年輕一輩翹楚，許多事未曾接管，但也不會懈怠。隻是九陰宗主仍在位，即使他最後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宗主，在正式受命之前，那些九陰的秘密，他仍被拒之在外。其實他知曉，為了穩固九陰遍布金源大陸的結界，除了結界陣咒，他們在棘手之處，會使用生咒。把活着的人當成咒眼，為了控制咒眼，九陰便有了索命咒。

現在，有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九陰的暗處做些擺不上台面的髒事。

這些事，與帝宗有關。

甚至來時一路，他也曾設想過，若楚然對他問責，他要如何作答？甚至連楚然問責的表情，他都能想到。

可楚然沒問。

他隻是用護身咒清了他渾身狼狽。

外面的風漸漸大了起來，掃動樹葉枝丫，發出沙沙的聲響，和他們的沉默交織在一起。

洛玄抿了一口熱茶，将紅寶石抛擲到眼前，話音一轉：“這東西剛進泠雪之境就被上宮先生拿走，說用來複蘇醫仙老祖的身體。”

說到這裡，楚然蹙眉：“醫仙老祖的身體……”

洛玄停住動作，正了正身子，語調深沉：“我沒拿到，被上宮先生帶走了。”

“你懷疑……”

說着，洛玄刻意停頓了一下：“……上宮先生的行為很可疑。”

“初入天山時遇阻，他明明可以輕易破解結界，卻故意拖延時間。而且，那些追殺我們的人每每動手，刻意避開我的要穴，他們并不想殺我！”

洛玄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變成了耳語：“我懷疑，上宮先生可能是……”

他沒有說完，但楚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營帳内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燭火搖曳，在兩人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

楚然沉默片刻，緩緩開口：“依你看，眼下如何行事是好？”

頓了頓，他目光變得深邃，繼續道：“在沒有确鑿證據之前，我們不宜輕舉妄動。”

洛玄點點頭，表示贊同。

他低頭看着手中的紅寶石，纏繞擺弄間，掌心召出一團靈光，絲毫不避諱地展示給楚然，向他遞了寸許，嘲諷笑道：“你看，這山裡剝離靈力的結界，甚至也是我九陰所為。”

因為是九陰所為，是以能避開九陰血脈。

追捕洛玄的人現在仍不知在哪個結界中厮殺尋找，沒有放棄，所以他現在使用的術法不是九陰一脈，細看之下才能發現，在猛烈明豔的紅色靈光中，混雜着道道紛雜細微的靈光，黑色，白色，金色，紫色。

想來竟生出幾分僥幸，得虧年少時不聽老人言，貪玩在外瞎混。每個族群的術法學了些，以至于他現在也說不上來用的究竟是什麼靈術？

護身咒必要使用九陰之力，他不敢。

想到這裡，他眸光閃過輕蔑一瞥，不屑的勾了勾唇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怒？

紅色靈光映照着他赤色眼眸，張揚奪目。他勾唇問楚然：“你信不信我？”

楚然沒有答話，轉頭來看他的時候，明顯因為他的這個問題生出幾分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