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火焰可以震懾住将道路擠得密不透風的居民,讓他們移出足夠玩家通行的空隙。
但作為與男玩家性别相反的女玩家,以及完全迥異的角色扮演,她們應該采取的措施,不應該與男性一模一樣。
就像是兩條流向相悖的河流,強行将它們彙入一處,隻會導緻崩塌的結局。
女玩家和男玩家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們的肚腹裡,裝有無數的蠶卵,而這些蠶卵中的幼蠶,已經蠢蠢欲動,亟欲突破肚皮的限制,降生到白巢。
因此,皮膚外那些嚣張的烈焰,與其說是一種恐吓,更像是一種誘惑——
渴望火焰的本能,會促使它們加速孵化,盡快來到外部的世界。
事實上,這樣簡單的邏輯,隻要他在指引衆人的時候,稍作聯想,就能明白針對不同性别的玩家,需要做出的改變。
然而,姬雪急劇惡化的狀态,讓他失去了慣常的冷靜。
他一心隻想加快通關的速度,卻忽略了這些微小卻重要的細節。
最終,這些微小的細節,彙聚成了足以刮起海嘯的飓風,席卷過了搖搖欲墜的他們。
比這些更為緻命的是,寇栾壓根兒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就連“豔樓”這個答案,都是他結合迄今為止的種種現象,推測出來的結果。
畢竟,那些居民堆積在他們的住所周圍,大概率是為了阻止他們離開,想要确保下一代的誕生。
既然如此,玩家就應該反其道而行,盡快地離開那裡。
至于他們能夠前往的地點,其實非常有限。
寇栾決定将可能性最大的選項,直接作為他們的目的地,也就是眼前的這棟豔樓。
事情的發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順利,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這裡,幾乎沒有受到傷害,更沒有因為火焰的蔓延,失去行動力。
因此,寇栾以為自己還有足夠的時間,決定玩家的下一步。
但是他的失誤,卻在他抛下緊繃的那一刻,橫沖直撞地來到了他的面前,提醒他時間早已所剩無幾。
無論是被火焰催化腹部的姚芳華,還是已經昏迷多時的姬雪,都迫切地需要他給出脫困的方法。
否則,她們注定即将迎來枯萎的結局。
等等——
……姬雪?
寇栾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緩慢地轉動僵硬的頭部,看向那道被他倚在門邊的身影。
既然姚芳華因為主動點燃火焰,催化了原本還沒發展成熟的卵,那麼,因為被自己抱入懷中,被動靠近了火焰的姬雪呢?
就像是為了呼應他的目光,前方猝然傳來了一聲充滿活力的“偶像”。
如果放到過去,寇栾一定會微笑着回應對方,但他清楚地記得,幾秒前的姬雪,還是一副雙眼緊閉的虛弱模樣,根本不可能發出如此中氣十足的聲音。
寇栾的喉頭有些發幹,他已經成功地扭轉了自己的腦袋,卻沒能看清姬雪是否真的已經蘇醒。
這并非是因為他的視力支撐不了這麼遠的距離,他失敗的原因,在于他的視野,完全被一個高高隆起的東西遮擋。
寇栾曾經在浏覽新聞的時候,偶然看到過一個即将臨盆的四胞胎孕婦的模樣。
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那個肚腹的凸起程度,依舊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腦海裡。
彼時,除了震驚的情緒,更多的是對母親這個身份的敬佩。
然而,此刻出現在他視野中的肚腹,遠比身懷四胞胎的母體來得龐大。
它以一種反人類的巨碩程度,像一座高高聳起的山脈,壓在姬雪的身上。
無數個白色的肉條,在“山脈”的表面流動着,但寇栾很确定,那絕不是湧動的河流,而是一隻隻已經徹底走向成熟的蠶蟲。
它們在火焰的引誘下,飛速地從姬雪的腹中,吸收到了足夠的養分,從黑點似的幼蠶,蛻變成了白白胖胖的成蟲。
顯然,腹中的那點位置,已經無法容納它們的全部,在将姬雪的肚皮,撐大到極限之後,它們正在迫不及待地向着新世界延伸。
隔了十步以上的距離,衆人依舊能夠清晰地看見,姬雪那接近透明的皮膚,以及内裡蠕動着的無數條白色蟲體。
見狀,劉郁忍不住俯下身體,不住地幹嘔了起來。
呼喚完寇栾之後,女孩就再度安靜了下來,一時間,衆人竟然無法得知她的現狀。
寇栾想要邁步上前,查看姬雪的情況,卻發現自己的雙腳,仍然牢牢地吸附在地面上,無法挪動分毫。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
他既害怕看見讓他難以面對的畫面,又害怕接收到姬雪失望的眼神。
畢竟,對于通關的方法,他仍然一無所知。
本來,寇栾打算進入豔樓之後,再仔細地搜尋一番,尋找破局的思路。
但現在,頂着一衆絕望的眼神,他實在難以啟齒。
“據實已告”的行為,很可能會對正在苦苦支撐着的玩家,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他在院子裡的時候,刻意表現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一方面是他對于自己的推論,有十足的自信,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增加其他玩家的勇氣。
要知道,在發生了無數的異變之後,即使軀體還算完整,玩家的心靈,也早就變得千瘡百孔。
作為擅長察言觀色的演員,寇栾明白他們亟需激勵,哪怕不過是“望梅止渴”。
因此,他誇大了自己的笃定,借此來暗示其他的玩家,他已經掌握了所有的線索,隻待衆人行動。
事實證明,他的激勵還算有效,但他唯獨沒有料到,他因為心急而産生的錯漏,導緻了連環且不可逆的後果。
“小葉!”伴随着一聲重物落地的響動,劉郁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