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Susan很清楚自己在關鍵時刻掉鍊子的原因。
她有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恐高症。
盡管圖書館是單層的建築,但它的層高,遠遠大于一般的住宅樓,再加上這扇窗戶的位置,幾乎頂到了天花闆,Susan偷偷地向下瞟了一眼,發現她距離地面,至少有三米。
怎麼辦?
她抑制不住地焦躁起來。
談星晖完全起立的那一刻,Susan曾經心有所感地回了一次頭,借着窗戶透出的光,她清晰地看見,那名對他們緊追不舍的女性,已經進入了暗室。
按照對方的速度,最多十幾秒,她就會來到這個角落。
Susan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但她能夠朦胧地感覺出,留給談星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明明是談星晖拯救了自己,她卻将對方逃生的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快點動起來啊!
Susan無聲地沖着自己呐喊。
她分别從理性和感性的角度出發,變着法子跟自己的身體談判,卻始終沒有獲得應有的效果。
假如你害死了談星晖,這場事關生死的遊戲裡,願意幫助你和你那個蠢弟弟的人,就會永遠地減少了兩位——
作為談星晖的“王”,滕玉和不跟他們翻臉,都算是寬宏大量了。
難道你希望蘇旻文就此失去庇佑嗎?
想到此處,Susan居然奇迹般地平靜了下來。
她離線已久的身體,終于完成了重啟。
Susan立馬執行了“放手”的指令。
幾秒後,她脫力地倒在了地面上。
她在窗框下懸吊了太久,早已精疲力竭,因此,她墜落的時候,完全使不上勁,渾身都軟綿綿的,像是一團棉花。
赤裸的雙腳擊潰了Susan的最後一道防線。
接觸到地面的那個瞬間,一陣劇痛從她的右腳踝處傳來。
Susan反射性地蜷起身體,将右側的小腿,貼近了自己的上半部分。
與此同時,她的身側傳來了一聲沉重的“砰——”。
Susan循聲望去,正好看見了平穩着陸的談星晖。
太好了。
他還活着。
Susan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好嗎?”
談星晖走到她的身邊。
“……沒事。”
針刺般的疼痛,成功地扭曲了Susan的面部表情,讓她的回答,顯得毫無說服力。
“摔傷了?”
“可能是。”Susan點了點頭,“先休息一會兒吧。”
“好。”
談星晖思考了片刻,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居高臨下,他盤腿坐到了Susan的旁側。
Susan開始旁若無人地調整姿勢。
經過幾輪嘗試,最終,她選定了一種讓自己的腳踝懸空,從而大幅減緩疼痛的奇異造型。
“……對不起。”适應了半分鐘後,Susan終于能夠正常地開口交流,“我有恐高症,不是故意不撒手。”
她坦然地向談星晖表達了歉意。
“沒關系。”談星晖搖了搖頭,“我爬上那扇窗戶,也花了一點時間,你沒耽誤我什麼。”
“好。”既然談星晖有意淡化,Susan也不是不領情的人,她決定不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她追過來了嗎?”
Susan指的是那名女士。
“嗯。”談星晖沒有否認,“但她不會爬牆,隻能站在原地,等着我掉下去。”
對方說得平靜,但Susan已經能夠想象,那是怎樣驚心動魄的場景。
“你怎麼發現那扇窗戶的?”
Susan極力遏制住再次道歉的沖動,轉而詢問起另一個她極為關心的問題。
“光的分布不對。”似乎知曉Susan腳腕處的不适,還需要緩解一段時間,此刻的談星晖,選擇盡量将話語說得詳細,“唯一的燈泡,安裝在門外,暗室的内部,也沒有任何照明的器械,按理說,門口附近的亮度,應該是最高的,随着我的深入,亮度會逐漸遞減。”
“實際上呢?”
Susan進入暗室的時候,情況已經十分緊急,她壓根兒沒心思觀察裡面的亮度。
“亮度分布得很平均。”談星晖進一步解釋道,“角落裡的亮度,甚至蓋過了門口,我檢查了角落周圍的區域,卻沒能發現異常,因此,我猜測,異常點大概率位于高處,再結合亮度上的特殊表現,窗戶是可能性最高的答案。”
“一扇隐藏的窗戶?”
Susan想到了某種可能。
她确認,她在剛剛進入暗室的時候,沒有看見那樣一扇窗戶。
“不。”談星晖的嘴角,微不可見地向上揚起,“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直到我通過你的幫助,到達了高處——”
“窗戶并沒有被刻意隐藏,它隻是被厚重的灰塵覆蓋,在黯淡的環境下,幾乎與深色的牆壁,融為了一體,同時,它的透光性,也大大降低。”
“原來如此。”Susan想起了談星晖拍打灰塵的模樣,她當時就覺得奇怪,談星晖明明不是拘于小節的人,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你把灰塵抹去了?”
“對。”談星晖點了點頭,“順便打開了窗戶上的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