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空間逼仄,艱難回過頭的阿蕙,震驚地望着來人。
“是我。”老賀半蹲在她的後方,他不像燕燕那樣,跟阿蕙貼得很近,他似乎在懼怕着什麼,特意跟床鋪的邊緣,隔開了一段寬綽的距離。
“你來幹什麼?”
“我換了幾個躲藏地點,最後的那個,恰好在你這間對面,我也是看見你在群裡的回複,才發現如此巧合。”老賀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本想通過房門上的貓眼,監測走廊上的情況,卻在無意之間,看見那個玩意兒,進了你的房間,我給你發了消息,你卻遲遲沒有回複,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進來看看——”
“畢竟,咱們公司的人,已經隻剩下咱倆了。”
“……什麼?”阿蕙聽得目瞪口呆,“什麼叫隻剩下咱倆了?燕燕不是還活着嗎?”
她想起正安靜等待着她的女孩。
阿蕙忽然失去了再看一眼對方的勇氣。
她甯願維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勢,也不想将身體轉回正面,跟明顯沒有聽從她的意見,找機會逃跑的燕燕對視。
“燕燕?”老賀似乎想笑,但他抽搐的臉龐,将他的表情,搞出了四不像的效果,“這就是我說的那個玩意兒!”
“什麼意思?”被他的情緒感染,阿蕙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它根本不是燕燕!燕燕已經死了!她的頭像早就灰了!”老賀越說越激動,但從骨子裡冒出的恐懼,讓他時刻記得自己的處境,他謹慎地站在原本的位置上,絲毫沒有逼近阿蕙的打算。
“不可能!”聞言,阿蕙徹底慌了神,“她就在我的面前……”
“呵呵。”老賀聲音嘶啞地笑了一聲,他緩慢地向後方退去,似乎想要無聲無息地離開這間客房,“你可以點開你的通訊工具,确認一下這件事,另外,我還在第一個躲藏點的時候,就親眼看着這個長得跟燕燕一模一樣的玩意兒,用楚楚可憐的目光,将老蔣哄騙到了身邊,然後,它、它無比殘忍地對待了他。”
“原來老蔣是被……不對!老蔣出局的時候,燕燕明明還活着,她的頭像是彩色的!”被一個接一個的重磅消息,砸得頭暈眼花的阿蕙,竟然沒有失去思考能力,反而頭腦清晰地反駁道,“你在騙人!”
“是啊。”老賀苦笑着搖了搖頭,“那時候的燕燕,還活得好好的,所以你見到的人,好歹還有一半的概率,就是燕燕本人,那你有沒有想過,在她已經出局之後,才來找你的‘燕燕’,究竟是什麼東西?”
聞言,阿蕙全身的血液,驟然冷卻了下去。
無數被她忽略的疑點,一一閃現到了她的眼前。
事實上,在阿蕙将房間号,發送到群聊中後,她就再也沒有查看過自己的通訊工具。
她為了拖延離開床底的時間,曾經向“燕燕”開口,她想把錯過的消息,先抽空浏覽完。
而“燕燕”的态度,就是在那時發生了改變。
“她”不再壓抑周身的冷意,讓跟“她”咫尺之隔的阿蕙,幾乎喘不上氣。
“她”不想讓自己查看通訊工具。
阿蕙接收到了“她”釋放的信号,帶着再明顯不過的警告意味。
除此之外,“她”到達的時機點,也太過巧合。
“燕燕”先是碰上了正在開鎖的追逐者,僥幸逃脫之後,本應該被吓破膽的“她”,竟然沒選擇找地方躲藏,也沒等寇先生一起,而是獨自折返,又來尋找自己。
阿蕙承認她跟燕燕的關系不錯,但顯然沒好到這種生死不顧的地步,尤其是對柔弱的燕燕來說。
畢竟,她遭遇的意外再多,也不會讓她在一個小時之内,就直接蛻變成一名女戰士,還是頭比金剛石還硬的那種。
阿蕙越想越覺得心驚。
“……我已經盡到我的提醒義務了。”老賀仍然在不斷地後退,阿蕙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身影,被黑暗漸漸包裹,“至于你信或不信,我不能左右,為了自己的良心,我老賀……也算是豁出去了。”
為了不引起追逐者的注意,阿蕙沒有打開客房的燈,室内的能見度,本身就不怎麼高,望着僅僅剩下輪廓的老賀,如潮水般湧來的恐懼,瞬間淹過了她的頭頂。
“别走……”她用哭腔小聲地挽留道,“救救我!”
然而,回應她的隻有行李箱被挪動的細微聲響。
阿蕙立刻閉上了嘴巴。
她近乎絕望地感受到,動靜源自于她的身後,或者說,在她還沒轉頭的時候,她正面朝向的位置。
而那裡隻有一個人——
“燕燕”。
顯然,“她”已經等不及了。
阿蕙完全不敢回頭,甚至就連用餘光,小心地打探一下行李箱被推開的情況,對她來說都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死亡随時可能會降臨。
這個恐怖的念頭,就像是大雨傾盆前的烏雲,時刻盤旋在她的頭頂,讓她越來越窒息。
令她毛骨悚然的動靜,已經從最外側的行李箱,到達了離她更近的位置。
阿蕙已經無法控制身體的戰栗。
她就要死了……
阿蕙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然而,僅僅是下一秒,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就被猛地睜開,裡面燃燒着熊熊的鬥志——
還不是放棄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