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讓人絕望的是,一直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的,可是事實是一切都沒有變好,并且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日複一日的工作,不公的規矩,要打破它們就會付出代價。這些會讓人感到絕望和無助,和無邊的孤獨。
"你連多一個罐頭都不會給我是不是?\"
艾比站在發放食物的櫃台邊,手垂在腰上,眼睛瞪着正在吞雲吐霧的肥胖的大媽。
"努力一點,工分補起來,我這邊也就好分配一點。"
艾比覺得很想打人。
如果一個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要被勞動死被餓死了,還會計較什麼狗屁工分?
"好分配?Fuck you 莫莉!我再也不想看見你這幅斤斤計較的老臉了!也不想聽見你逼逼叨叨的聲音!"
"……"
沒理會老莫莉的呆滞臉,艾比上手就搶了一隻罐頭。
藥品的工分多得離譜,幹一年也還不完,為什麼還要節衣縮食的還債?
"你不能拿這麼多!你會惹上麻煩的。"
"閉嘴老莫莉!我剛才是不是說,我不想聽見你的聲音!"
尼根的工人們偶爾的時候就會情緒崩潰,非常正常的現象。大家都沒理睬艾比的大喊大叫。
什麼水花都激不起來。
完全的,麻木。
"我每餐必須要吃到兩個罐頭!你想扣工分就去扣啊,我tm又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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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說,下一季的時候可以多搞些花籽…"
"哦please…"
"哈哈是不是,他真是在調情上完全不在行~"
集體工人宿舍很吵鬧。女人在喋喋不休地談論她和她男朋友的情情愛愛,縮在下鋪吃罐頭的艾比忍得心尖都在冒酸水。
她就是在嫉妒,嫉妒别人有她失去了的東西。
在這裡被壓榨了這麼久,過着毫無尊嚴的日子,為什麼别人還能談情說愛,而自己卻不能?
"你能不能消停一點,煩死了。"
"……"女人停下話頭面色不善地從鋪上下來。"excuse me?你說什麼?"
"我在說,"艾比眉毛一挑:"雪兒,你男朋友是個賊,你以為他很浪漫,等尼根發現他從工廠裡多拿了東西,你知道會怎麼樣。"
雪兒算是這裡的老工人了,總歸是比新人待遇好。她的臉色很健康,身材是勻稱的。
雪兒握着拳站起來:
"你再說一遍試試?"
周圍的幾個女人都不說話了,環顧了一下安靜的四周,艾比聳了聳肩:
"你男人是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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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比和雪兒打了一架。沒激起什麼波瀾,畢竟工人的命不值錢,真打壞了尼根也不會在意。
女工宿舍的女人打架,也造不成什麼嚴重後果,畢竟都是女人,力氣小。
艾比的嘴角裂了一點,左臉上一片青紫色,相對的,她差點把雪兒手指頭咬下來。
她就是故意的。打架也能排解寂寞,和那些擺脫不了的絕望和麻木的感覺。
至少在打架的時候,還能感覺到什麼。感覺到自己是一個碧池,而不是什麼可以随意被壓榨的,不被尊重的工具。
傍晚的時候,艾比臉疼得睡不着覺,她抓了件外套出去,想着去水箱那邊拿水泡下臉。
冬季又要到來了。
水很涼,刺得手發疼。
踏——
"看看我發現了什麼?"
不懷好意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艾比轉身看見兩個男人。
救世軍打扮的,腰上配着槍。一個是賈斯汀,另外一個不認識。
陌生的男人舔了下上唇,手放在腰上把槍解了下來。
賈斯汀不是十足的混蛋,不過這也改變不了他是救世軍的事實。他隻是皺了皺眉,象征性地口頭阻止了一下。
"come on 兄弟…"賈斯汀攤了下手,"要是尼根發現了,你就死定了。"
"得了吧,什麼時候尼根管過這些。除非他親眼看見了,是不是?"
"……"艾比都不想說什麼'你們想幹什麼',傻子也能看出來對方到底要幹什麼。
她想了想後艱難開口:"…能不能換個地方?這裡很冷。"
大胡子的男人嗤笑:"你就是個垃圾工人,還想有什麼選擇權?"
"Fuck…"被這樣怼了回來,她垂下眼睛輕聲罵了一句法克。
事到如今,她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身上的外套可千萬不能被男人扯破了。這件冬衣是好容易才在裁縫那裡排隊領的,住的地方沒有像樣的被褥,天氣漸涼,沒有冬衣會凍壞的。
連活下去都是問題,誰還會在意一時的羞辱呢。
雖然這樣想着,男人往前踏出一步的時候,她還是打了個冷顫。
瘦瘦小小的亞洲女孩,因為長期的勞作而變得蒼白的臉,身體裹在舊衣服下面。除了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其實也并沒有多少性吸引力。
這裡的人要的隻是得到一切,和壓迫。
使用不能反抗的人,就像使用一件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