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得隆咚!嘿得隆咚!
清脆的鼓聲在引導他們前進。
腳下是松軟的落葉,踩下去時能感覺到枯葉碎裂的輕響,落葉下面是泥土,地面崎岖不平,一會往上,一會往下,像是在走一條山路。
周圍還有其他的腳步聲,走在這條路上的也不止他一個。
真是奇怪,自己住的地方附近哪裡有山?
陳實想睜眼看看,但眼皮上像有一層厚厚的膠水,怎麼也睜不開,而自己的雙腿卻在不受控制地前進。
嘿得隆咚!嘿得隆咚!
鼓聲一刻不停。還伴随着聲音尖細的吆喝——“梳子胭脂小漆盒,剪子榔頭大鐵鍋哎!大姑娘、小媳婦,出來看看咱這貨哎!保準你們不嫌貴,買了一回想二回呦!”
陳實的眼睛總算睜開了,他費力睜着晦澀的眼睛,看到周圍一圈都是黑黝黝的,等适應過來,才發現這是在一座深山裡,頭頂是無星無月的夜空,樹木之中也像藏着重重鬼影。
在他前面敲着鼓的人更加奇怪,一身古人的打扮,穿着草鞋和粗布衣裳,肩上還挑着一個擔子,擔子兩頭是兩個竹編的羅筐,筐裡是各種稀奇的東西。
敲鼓人一手扶着肩上的擔子,一手拿着鼓,那個鼓像是放大了好幾倍的撥浪鼓,鼓面和鼓柄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不像他熟悉的顔色,而是白慘慘的,尤其是鼓柄,怎麼看都像是一截人骨。
陳實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口涼氣也引起了敲鼓人的注意,他停下敲鼓,兩隻立在腦袋上的耳朵動了動,猛地轉過頭來——
陳實連忙閉眼,跟周圍人一樣僵立在原地。
他閉眼雖然閉得及時,但敲鼓人扭頭的一刻,陳實還是看到了他的臉——一個橢圓尖尖的腦袋,上尖下寬,臉上長滿了灰毛。毛發中的一雙眼睛紅通通的,嘴也是一張三瓣嘴。
這不是人腦袋,分明是一個兔子腦袋!
兔腦袋蹦跳着過來,一個個檢查他帶來的這些人,陳實感覺到一股腥風在自己周圍來來去去,最終停在了自己面前——
那顆毛茸茸的兔腦袋離自己很近,近到那些粗硬的毛發都戳到了陳實臉上,陳實感覺到一股陰毒邪惡的視線在盯着自己,閉着眼睛都能感覺到兩顆血紅色的眼珠在面前上下打量。
陳實隻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大學生,在屋子裡看到隻老鼠都能讓他一蹦三尺高,現在被這樣一個恐怖的兔腦袋盯着……他覺得自己沒有喊出來的原因一定是他認為自己在做一個很離譜的夢。
兔腦袋對他哈了一口氣,臭得陳實頭腦發木。但哈完這口氣後,兔腦袋總算離開陳實身邊,去到下一個人面前。
兔腦袋檢查一遍後,才又敲起了鼓,鼓聲中人群又開始緩慢移動。陳實跟着挪動自己的步子,意識越來越清醒,同時腦海中也出現了一段記憶。
他穿越了,穿到了一個同樣叫陳實的人身上。這裡也不是陳實熟悉的藍星,而是一個存在妖魔和術法的世界。
原來的陳實是靈霄山弟子,但因為犯事被除名。原主被驅逐後回了自己老家,回家後發現自己弟弟被妖魔抓走,一路尋找,最後在這個兔頭貨郎上發現了線索。
陳實接收這段記憶後,簡直頭痛欲裂。
這怎麼跟他昨天晚上看的小說一樣!
小說裡的主角不是陳實,反派也不是陳實,甚至連幾個重要角色也不是陳實,如果不是跟自己同名同姓,陳實也不會記得書裡有這麼一個人物。
一千多章的小說裡,“陳實”隻出現了頂多十章,也沒有正面描寫,隻是出現在别人的回憶裡。
那本小說文筆慘不忍睹劇情狗血淋漓,稍微有點追求的讀者都懶得看它一眼,寫到一千多章,讀者也就是大貓小貓兩三隻,偶爾讨論一下也是在章節下讨論主角的金手指多麼多麼不合理,反派降智得多麼多麼厲害,還有書中的感情線……怎麼看怎麼離奇!
陳實就是其中之一。他做事又喜歡有始有終,一旦開始了就不想停下來,後來哪怕忙得飛起,他還是擠出點時間一章章追過來了。
但在看到小說中跟自己同名同姓還被反派(男)殺妻證道時,陳實終于忍不了了。
雖然反派本身就很詭異,做出這種事也不稀奇,雖然小說本身就沒有節操,各種出人意料的操作層出不窮,但是!但是……陳實也沒幹啥啊!隻是在書評裡寫了自己的無語,這也要被萬能的穿越之神整到這來??
陳實内牛滿面,悔不該剁了自己找事的爪子。
嘿得隆咚!兔頭貨郎又一次停下了鼓聲。
聽到腳步聲是往另一個方向去,陳實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悄悄看着貨郎的行動。
他們還是在深山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路面上長滿了及膝的野草,虬結的樹根暴露在外,如一團扭曲的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