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山裡,除了他們這些被妖魔驅使的人外,竟還出現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坐在路邊的老妪,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破爛爛,白發上也滿是髒污,手上抱着讨飯的破碗和木棍,她眼神發直地看着一處,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
兔頭貨郎挑着擔子,正朝着老妪走去。
陳實飛快打量了一下周圍,自己左邊是一老一少的兩個農人,衣着的樣式和布料十分相似,看上去像一對父子,兩人手上都提着割稻用的鐮刀。
而他的右邊是一輛闆車,推車的是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車上則是躺着一個大腹隆起的婦人。婦人的臉縮在薄薄的被子下面,隻露出一雙恬靜的眉眼。
所有人的眼睛都牢牢緊閉,唇色灰敗,四肢呈現不自然的僵直。
另一邊,兔頭貨郎還在跟路邊的老妪說着什麼。面對這樣一張恐怖的兔頭臉孔,老妪也不害怕,還笑嘻嘻去接貨郎手上的糖果。
接了糖果,貨郎開始敲他的貨郎鼓,老妪随着鼓聲慢騰騰地站起來,兩隻眼睛緩緩閉上。
嘿得隆咚!嘿得隆咚!
老妪來到陳實旁邊,嘴裡還在不停地咕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
兔頭貨郎走過來,盯着老妪仔細瞧了瞧,喝道:“住嘴!誰準你講話的!”
老妪充耳不聞,還在來回念着這兩句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嗚嗚嗚,嗚嗚嗚……”她忽然抽泣起來,聲音幽咽似鬼哭。
兔頭貨郎使勁敲着他的鼓,鼓聲急促,快要震破他們的耳膜,老妪的哭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尖利,到最後幾乎是一聲聲慘嚎。
其他被兔頭貨郎控制的人也出現異動,他們左右搖擺,眼睑也在劇烈抖動,随時都會脫離兔頭貨郎的控制。
陳實在書裡沒有看到過兔頭貨郎這個角色,書中是以主角為視角展開,讀者看到的也大多是主角經曆的東西。陳實不知道這個兔子頭的底細,暫且按兵不動,學着周圍人的動作。
遊魂要掙脫控制,老妪還在慘叫不休,這讓兔頭貨郎更加惱怒,他探出自己同樣毛茸茸的爪子,直接抓住了老妪的咽喉——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抓來了人,總不能讓他們白白死在我手上。這六個人剛好分掉,左右前後四個,中間的那位兩個,嘻嘻嘻,剛剛好,剛剛好,要是少了一個,說不定得要兔爺自己填上去了,兔爺要大發慈悲,放過你這回。”
兔頭貨郎怪笑着,松開了爪。
老妪幽幽咽咽地哭着,讓兔頭貨郎十分厭煩——“奇怪奇怪,這人的三魂已經被兔爺的法寶拘走了一魂,怎麼還在這哭個不停……哦!兔爺明白了,一定是這人心智殘缺,天生魂魄有失。”
陳實透過睜開的一條眼縫,小心窺探着旁邊的情況。
兔頭腦袋再一次近在咫尺,隻是這次兔頭腦袋幾乎貼在了老妪臉上,眼珠紅得快要滴血,三瓣嘴下,沾着血肉碎屑的細密獠牙若隐若現。
兔頭貨郎還在自言自語:“饒過她這回,嘻嘻,饒過她這回,兔爺還要抓緊趕路,早點回去,讓那幾位高興,說不定還能賞兔爺一點骨頭吃,嘻嘻嘻,嘻嘻嘻。”
兔頭貨郎挑着擔子敲起鼓,大搖大擺地走了。
老妪還在旁邊哭個不聽,哭聲中含着咕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兒啊兒啊……嗚嗚嗚,嗚嗚嗚……”
陳實跟着安靜下的人群繼續往前走,後背上已經被冷汗浸透。
無論他接受還是不接受,他确實……是穿到一本小說裡來了。原書的陳實是隻活在别人記憶裡的炮灰,他現在的處境……可能連生存還是問題。
原書的陳實是想跟着兔頭貨郎去找弟弟,穿過來的陳實……他摸摸袖子,裡面藏着一些東西,是原書的陳實給自己留下的殺招。
現在陳實面臨兩個選擇,一是跟着那兔頭貨郎走,被他引到更加恐怖駭人的妖魔巢穴中。二是趁那兔頭貨郎沒注意身後的情況,趕緊逃為上策。
陳實看了一眼周圍陰森森的深山野嶺,想自己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呢?而且占了人家的身體,就棄人家弟弟于不顧,這也不太道義。
隻是要讓陳實去對付這兔頭妖怪,還有妖怪巢穴中更多的妖魔……陳實想了想,看着兔頭貨郎已經離他們有一定距離的背影,小心挪到了老妪身側,悄聲道:“老婆婆,你是在找人嗎?”
這個老婆婆在小說裡也是十分重要的人物,旁人看她就是一個瘋瘋癫癫的讨飯婆,嘴裡永遠念叨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這串數字,隻有主角破解了這串數字,這也讓這個老婆婆成為主角的最大金手指。
因為她就是天道,是一切的源起。
陳實不知道這兔頭妖怪是什麼運氣,在路邊随手一抓就能抓到天道老奶奶,但他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緊這條大腿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