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布簾輕輕晃動,裡面黑乎乎的一片,隻有彌漫出的檀香越發濃郁。
雨水還在嘩啦啦地下着,積水已經越過了門檻,漫到屋裡。
陳煉眨巴着兩隻大眼睛,悄悄坐到母親身邊,握住了她一隻手。
陳實的心神也繃到極緻,心髒咚咚跳着,道:“你要什麼?”
“我要裡面的那隻繡花鞋。”
陳實起身,陳煉立馬扯住他的袖子:“哥……”
陳實将董小安交給他,示意自己馬上就出來。
什麼神不神的,聞人妙越這麼說,陳實偏偏就不信。
聞人妙兩隻眼睛左轉右轉,像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動,嘴角的笑得意又邪惡。
陳實掀開布簾,進去,立刻就出來,手上多了一隻被血水浸透的紅鞋。
這一趟進去,陳實臉色蒼白兩眼發直,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惡心恐怖之物。
“哈哈哈哈哈哈!”聞人妙拍腿大笑,“你看到了神!哈哈哈哈!!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哈哈哈!”
他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繞這麼個圈子逼陳實進去,就是為了惡心陳實。
陳實幹嘔了一聲。
陳煉連忙給哥哥端過去一碗茶,屋頂掉下來的灰塵越來越多,他把茶送過去時,水面上已經浮着一層灰塵。
陳實推開茶碗,面色慘白地直視聞人妙:“裡面是什麼?”
“神啊!”聞人妙一臉無辜。
“放屁!”陳實沒忍住罵起了髒話,又揪回往裡面探頭探腦的陳煉,“這也能叫神!”
“當然是神,隻要誠心供奉就能予取予求,這難道不是神?”聞人妙用指尖拎起鹹菜疙瘩裡的一塊金磚,拿着輕晃了晃,“這麼多錢,錢難道不是人最想要的東西——不對,人最想要的應該是活着,這家人供奉着神,你猜他們是死了還是活?”
聞人妙扔了金磚,邪肆地笑着說:“其他人都死了,他們家說不定還活着呢。”
陳實看着他,難掩嫌惡。
聞人妙還不知自己說漏了什麼,傻傻問道:“你看我做什麼?難不成是我長得好看?”
陳實連忙移開目光,道:“該我問了。”
“你問呗。”
“這是什麼神?”
“菇神呐,你沒聽過菇神?”
陳實搖頭,聞人妙立馬顯擺上了,說:“菇神就是菇,菇神長得越大,力量就越強,向長大的菇神許願,那就什麼願望都能實現。比如要一筆天降橫财,比如要從一場大劫中解脫,比如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一切——”
陳煉倏地扭過頭,直直望向說話的聞人妙。
陳實站在陳煉前面,并沒有注意到陳煉的反常舉動。
聞人妙不笑了,他站直之後更像一隻毛骨聳立的烏鴉,目光中的兇戾藏也不藏,貪婪地看着陳實說:“我答對了,我要你剛才使用的面具。那個感覺很有意思,我想玩。”
七情面,他要這個。
白色面具在陳實臉上浮現,他試着撕扯了一下,但面具連着他臉上的血肉,陳實一扯就會連皮帶骨撕下來。
“你看到了,這東西我拿不下來,你要不換一個?”
聞人妙不說話了,他站在角落中,跟周圍的陰影完全融為一體。
奇怪的刮擦聲從屋頂傳來,雨水中還有另外一種沉悶的聲響,灰塵不斷從頭頂落下,一篷亂糟糟的頭發從屋檐處垂下來,多得像一道簾子。
堂屋的陰影中,聞人妙聲音輕得像在呓語:“你讓菇神幫你拿啊,菇神什麼都能辦到,你向菇神祈禱,菇神就能幫你把面具拿下來。”
從屋檐垂下來的頭發越來越多,瓦片哐當着往下砸,頭發落完之後,就是一個灰撲撲的額頭,額頭上忽然睜開一隻眼睛,直勾勾往屋裡看。
這隻眼睛沒有瞳孔和眼白之分,純粹幽深的黑,一動不動時,都看不出是個活物。
陳煉喉間發出一聲輕喘,反應過來後,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隻手捂住了陳母的眼睛。
董小安在搖籃裡啃着腳丫,對着屋外咯咯直笑。
墨線在面具上勾勒出一副笑臉,聞人妙“哈”地一聲,捂住眼睛:“你又在使怪招!我不看!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陰險家夥,我才不要上你的當!”
陳實倏地出現在捂眼睛的聞人妙身前,咬牙道:“你說的菇神來了,你自己求它去!”
他拎起聞人妙的衣領,直接将他擲了出去!
聞人妙在泥水地裡狼狽滾了好幾圈,起身後還在怒罵陳實。
屋檐下一個巨大臃腫的黑影閃過,黑影啪嗒啪嗒踩在雨水裡,院子裡立刻傳來聞人妙的慘叫。
陳實沒想到聞人妙如此中看不中用,對上黑影幾乎隻有被一邊虐的份兒,還在外面連滾帶爬地喊救命。
他讓陳煉在屋裡守着陳母和董小安,自己沖了出去。
雨水中,聞人妙已經成了一個癱在地上的破布娃娃,被拖走也沒有任何反應。
拖着他的東西足有一丈多高,渾身漆黑,大得像一尊黑色的肉山,腹部格外肥碩,兩條短腿粗壯敦實,跟身上其他的地方不同,它的腳卻是紅色,踩在雨水裡時,像穿了兩隻紅鞋子。
怪物提着聞人妙的一隻腳,大搖大擺走在雨裡。
“前面的,等一下!”
怪物回頭,它的臉上隻有一隻眼睛和一張嘴,頭上垂下來一片濕淋淋的亂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