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從沒見過這樣的妖魔，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兒，還是如聞人妙所說，這個就是“菇神”？

怪物像被陳實吓到，身上垂溢下來的肉都顫了兩顫。它抓緊手上的聞人妙，兩腿撒開跑得飛快，眨眼間便沖到村子邊緣。

青色的陣法展開，四條鎖鍊噌地飛出，分别捆住了黑影的四肢。

怪物張嘴，發出野獸般的嚎叫，體型雖大，但好像不怎麼聰明。

陳實一手控制着束縛法陣，一手持劍，腳踩鎖鍊來到怪物面前。

看到它的正面後，陳實更覺得腿軟，一股寒氣直直湧上背心，不禁喃喃：“我去……這到底是什麼妖怪……”

怪物被困在四條束縛鎖鍊中，臃腫的身體不停扭動掙紮，肚腹處扭動的幅度最大，每一次甩動，肚皮上就會清晰顯現出一張人臉。

除了人臉，肚皮下的輪廓還有其他人類四肢。

陳實還看到了一條努力往外伸的胳膊。

怪物的肚皮軟得像是黏糕，那隻手就使勁往外伸着，五指頂着軟乎乎的肚皮伸出，差一點就要夠到底下的聞人妙。

陳實一眼可以看到四五張臉，也就是怪物肚子裡至少有四五個人，其中有一個還活着！

陳實一劍刺過去，劍尖劃過怪物肚皮的感覺像是切開一塊熱騰騰的糕，肚皮切開後，腥臭的黑紅液體潑了滿地。

混在液體裡一起湧出來的還有好幾個人，有幾個已經一動不動，隻有一個還活着。

怪物嘶吼起來，長着蹼的手指笨拙去按自己的肚子，還想把那幾個人塞回自己肚子裡，它竟然會說話，說話的聲音細細弱弱，完全不像是這具可怕的身體發出來的——

“回來——回來！”

潑灑在地上的液體倒流湧回，倒在地上的人體也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按回怪物肚子。

它隻是說了“回來”兩個字，被剖出體内的東西就真的“回去”。

就連貨真價實的天道也不能做到言出法随，隻能施加一些氣運影響，這頭恐怖猙獰的怪物難道真的是神？

不……陳實覺得熟悉……他在小說裡有看過類似的神通……那是什麼？

幾年時間斷斷續續看過的小說，還是百萬字長篇，陳實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不過狀況緊急，陳實将這怪物來曆暫時放到一旁，先專心救人。

活着的人被拽回怪物肚子，他死死拉着陳實的衣角，一張被泥水和血水糊住的臉在喊救他。

陳實被他扯得褲子都要下來，恐懼又無奈：“老兄你先别急，先放手成不！這是我褲子，再扯就掉了！”

扯他褲子的人頓了一下，口齒不清道：“抱……抱歉……看錯了……”

說着說着，又吐出一灘血水。

他松手後，陳實又是一劍過去，他原本對準的是怪物頭顱，但劍勢卻莫名其妙地一偏，落在怪物的肩膀上。

這一下也打斷了怪物的施法，它再次痛叫，像座發狂的戰車橫沖直撞。

“不要傷祂！”醒過來的聞人妙緊緊拽住陳實雙腿，他剛被揍過一頓，還是記吃不記打，兩眼透出猩紅的狂熱，讓陳實手下留人。

“這是菇神呐！神能實現你的所有願望！所有的！”聞人妙激動得尾音發顫。

陳實煩得很，讓聞人妙放開無果後一腳踢開了這個狂信徒。

“聞人……”趴在地上吐血的家夥聽到聲音，顫巍巍擡頭，“是你……”

铛铛铛铛！

法陣破碎，青色的束縛鎖鍊消散無形。怪物捂着自己肚子後退幾步，陳實覺得它的模樣很奇怪，像是明明想逃，卻又不敢。

“雨……雨！”

雨水嘩嘩落下，敲打着寂靜到詭異的村落，天地間一片水汽朦胧。

怪物又開口：“殺……不能殺……不能殺！”

它直接轉身逃跑，陳實下意識想追，這東西肚子裡還有好幾個人，陳實起碼得把它肚裡的人救出來。

他追上去，靜水的劍光如同一道白練，在雨中橫貫出數丈長的光輝。

劍尖再一次剖開怪物的肚子，裡面的人體再次滑溜而出。

陳實踏着牆頭躍起，臉上墨線勾勒出一張笑臉，他在雨中一個翻身，一腳踹在怪物脖子上。

怪物像是一座肉山一樣倒地，倒地之後它還在拖拽地上的屍體。

這些屍體滑入了一旁的泥水裡，怪物的身體太笨拙，手臂也短，竟沒有把這些滑溜溜的屍體撈出來。

四具屍體在泥水中沉浮，一個個被泥沙淹沒。

怪物坐在地上，那張詭異的臉竟有一絲茫然的表情。

“你們……别走……”怪物伸手，指尖隻有滑落而過的泥沙。

陳實就落在它身旁，靜水劍刃上不斷有雨水滑落。

他本該立即殺了這怪物的，但不知為何……看到怪物去撈泥水裡的屍體時，竟覺得這怪物……好像很傷心？

這下陳實也不确定，它肚子裡的人是不是它殺的了。

怪物沒有撈到屍體，呆呆坐在泥地上，緩緩扭頭，看到身旁的陳實，又看向他的劍，記起了這柄劍剖開自己肚子的感覺。

“死……”怪物一改剛才的磕巴，聲音從未有過的清晰，“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