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實驗體的房間後他一直低着頭,始終不曾與任何人交談。
每日都是如此。
如同制定好的程序一般。
……
最近在13組的實驗室附近經常能“偶遇”林洛黎,每一次的時機恰好,讓人挑不出問題。也不知道林洛黎怎麼做到的,竟然沒有人對她頻繁的舉動升起疑慮。
祁柒被她坑了一次後就開始躲避她,幾乎是用盡他全部的智慧(系統言),隻要制造出各種“巧合”就不算是違反人設。
為此花費大量心力的祁柒意識到任務進度的停滞,已經是幾天後了。
他的sb……派他卧底的上司發來催促的短信,祁柒不得不硬着頭皮開始編寫調查報告,卻發現沒什麼東西可寫。
難道要說他和一群馬賽克實驗體相親相愛的日常?
他直覺感到不對勁的、自稱雪源的男人,自從那日後倒是不時現身,不過是幫助他擺脫實驗體的糾纏。
對方的話術實在過于高明,祁柒往往在不知不覺中就被岔開了話題,到頭來什麼也打探不到。
當祁柒若無其事地聊起“我昨晚夢見一個紅色的小人從水坑裡爬出來”,雪源笑容不變,寥寥一句帶過“夢見紅色是戀愛的征兆,說起來與你一同來的那位林研究員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因為提起了林洛黎,祁柒内心的厭煩瞬間翻上來,恨不得趕緊跳過這個話題,也就忘記了剛才想要說的話。
祁柒:“……”
越想越覺得可疑。
祁柒絕不會承認是自己笨口拙舌。
他還是一個剛剛誕生沒多久的數據人呢。
系統:找借口你倒是挺理直氣壯的。
影響祁柒的不僅是林洛黎,他的任務對象本身也十分麻煩。
在意識到自己沒有人身危險後,祁柒對待實驗體也不像最開始那樣小心翼翼,開始主動避開甚至是明确拒絕實驗體的親熱舉動。
祁柒用身份卡刷開實驗室的大門,把推着肉塊的小車擋在身前,靈活躲開絕大多數猛撲過來的“豹子”“獅子”等等實驗動物,用鏟子豎在身前就不會有動物再靠近,而是壓低喉嚨發出不滿的“咕噜”聲。
有些仗着自己力氣大、體型大的實驗動物,還需要跟它們“搏鬥”一番才能讓它們徹底放棄撲過來的念頭——當然,他現在已經懶得戴眼鏡,因為這些實驗體似乎很讨厭玻璃制品,每次都要把眼鏡撥下來踩碎。
這次又經曆了一場頗為愉快的打鬧,祁柒累得氣喘籲籲,但還有力氣戴着手套抓着肉塊投喂。
這些慵懶卧在地上、氣息綿長的大型動物們,開始不緊不慢享用消遣後的美餐。
“一、二、三……”祁柒模糊的視線勉強掃過一個個成群的色塊,“少了一個。”
系統震驚:【這你都能看出來?!】
祁柒雖然看不太清,這麼多天下來,他也對這些實驗動物有一個整體把握,包括它們的外形、性格等方面。
一共有十二隻實驗體,體型各異、種類互不相同,但是一些地方和傳統意義上的動物有差異,應該是動物實驗的結果。
這也導緻祁柒至今仍未猜齊它們的種類。
它們似乎有着鮮明且嚴格的等級制度,大體上根據體型劃分。當他喂食的時候,許多小型實驗動物往往不會第一時間湊過來。哪怕是喜歡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的一隻小甲蟲,也是等到“獅子”它們吃完離開了才湊上前去。
但也有一隻黑色“小貓”是例外,它格外粘人,常常喜歡貼着他撒嬌,還會把“獅子”一類的大型食肉動物擠開,粗糙的舌尖舔着他的手套,“咪咪”叫着要吃肉,霸道得很。
祁柒覺得,它的地位應該也不算低。
但是今天,總會第一時間沖出來的“小貓”不見了。
眼看着肉塊就要被吃光,祁柒護住最後一點,推着小車往更深處走去。
黑暗中果然蜷縮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注意到他的靠近,發出微弱且嬌軟的叫聲。
沒戴眼鏡的祁柒是不敢進入漆黑的走廊,他隻是推着小車在外圍堪堪停住,車轱辘的動靜足夠讓躲在裡面的小動物注意到。
“咪咪?”祁柒下意識模仿着小動物的叫聲,像是在呼喚名字,又像是單純試圖與它對話。
把自己團成一個毛球的家夥張開嘴,差點發出的“啾”音迅速收回,下一秒轉換成柔柔的一聲。
“咪~~~”
甜膩膩的尾音卷起波浪線。
祁柒朝着發出聲音的地方張望,果然,一個毛團子滾落在他的腳上,隻不過與周圍的黑色過于完美的融為一體,導緻他分辨不出來。
祁柒把它攬在懷裡,動作輕柔。
這小東西的毛皮有些濕,許多地方的毛亂糟糟打結,一碰就是一哆嗦,即便如此也不會張口咬他的手,十足招人疼。
有淡淡的血腥味。
祁柒立刻聯想到可憐的實驗體是如何遭受瘋狂科學家的迫害,摧殘着它們幼小可憐又無助的身心,最後隻能在陰暗潮濕的一角默默舔舐傷口,等待新的一場實驗的到來……
咳咳,扯遠了。
【系統,實驗室裡有沒有能給它處理傷口的地方?】
系統有些吃驚:【宿主想要治療這隻實驗動物嗎?】
【總不能放着不管。】
系統倒是沒有料到祁柒會對這些實驗動物産生同情心,它難得貼心了一回,給視野模糊的祁柒做了箭頭指路。
祁柒抱着“小黑貓”,兩手很謹慎的避開了它的傷口。
雖然沒有實際看到,它身上細細密密被針紮的小洞、刀傷甚至是燒焦的毛發,坑坑窪窪、遍布小小的身體,每一次無論多麼輕柔的撫摸都會給這具孱弱的身軀帶來傷痛。
盡管周圍其他的實驗體圍着祁柒,試圖用尾巴/肉墊/腦袋/翅膀攔下他的腳步,發出各種或動聽或沙啞的叫聲向他撒嬌,祁柒也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