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睡醒了。”郎源松了一口氣,大手略顯粗暴地揉着貓腦袋。
黑貓,暫且叫它阿柒。
被一股難以忽視的腥臭味強行喚醒的阿柒,正是心情不爽,恨不得反手就是一爪子。
但正事要緊。
無能、遲鈍、廢柴的兩腳獸等着偉大的貓貓俠拯救,現在可不是逗人的時候。
阿柒後肢對着腹肌一通亂踹,想要從衣服裡鑽出來。
然而被郎源的胳膊擋着,阿柒這一番操作除了弄得黑毛滿天飛以外,沒有發揮任何效果。
郎源一隻手就能按住它的腦袋,另一邊早已準備好的魚餅分成小塊遞到嘴邊。
“乖,先吃點東西。”
剛睡醒就這麼活潑,看來身體沒什麼大礙。
郎源趁着它亂動的時候,早就把四肢、背部和小肚皮摸了個遍,确定沒有生病的迹象才松手。
阿柒:别以為喵不知道你在揩油!
魚餅送上鼻頭的瞬間,噴香的氣味蓋住了難聞的腥味,也讓阿柒的小腦瓜短路了一瞬。
啊,兄弟,你好香……不對!
“喵嗷~”
泥奏凱!禍國殃民的小妖精!本喵不會屈服于你的糖衣炮彈!
“先吃飯。”郎源用碎塊在阿柒鼻尖晃悠,裡面甚至可以看到雪白的魚肉纖維,點綴着切得細細的海帶碎,那一點點天然的鹽味對于小喵咪來說鮮得恰到好處……
不行不行!阿柒瘋狂搖頭,恨鐵不成鋼地用爪子猛拍。
敵人都沖到家門口了,兩腳獸你知不知道!
本喵要出去戰鬥了!
郎源似乎對迫在眉睫的危險毫無察覺,還在苦惱黑貓不肯吃飯的小事,明明做得那麼香,靈動的綠眼珠跟着小魚餅滴溜溜地轉,可是就是不肯開口。
如同某種冰冷滑膩的爬行生物在背後遊走。
海浪拍打着船體的聲音掩蓋了濕滑液體在地毯上流淌的細微動靜。
“啪——”
木制窗戶被猛地拍開,寒風裹挾着細雨呼嘯而入,窗外不知何時已是電閃雷鳴。
“吱呀——吱呀——”
天花闆的吊燈一晃一晃,燈光明滅恍惚;雪白牆壁上,男人懷抱着貓咪的倒影斜後方,一團不知名的扭曲黑影愈發壯大、即将吞噬一人一貓之時——
銀色閃電快速劃過,帶着一截肢體深深釘在牆壁上!
郎源單手抱貓,一個側翻避開了接下來的攻擊,他抄起桌子上的餐刀,早已被打磨尖銳的刀鋒直指襲來的怪物。
翻滾、扭曲、糾纏。
長滿疙瘩的長條狀肢體纏繞在一起,布滿渾濁的粘液,也是那刺鼻的腥臭來源。
啪嗒。
啪嗒。
目之所及是令人望而生寒的軟體動物的集合體,伴随着蠕動掉落着不幸卷入的發紫的、翻着白眼的海魚等物。
極緻的惡心到了能夠産生眩暈感的地步,更不用說那一坨東西裡包裹着的口器還在發出極具有穿透力的尖嘯,宛如海中女妖,用歌聲肆意折磨着水手。
它從窗戶爬進來,一路沿着地毯悄然無聲進入室内,若有若無的海腥味也因為是在船上而被忽視。這座天然的海上牢籠放縱了人類的惰性,給栖居深海的怪物以可乘之機。
第一次見到如此惡心異常的怪異生物,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郎源也不由得變了臉色。
這個世界并不隻有人類——這一點他早就在多年的漫長旅途中見識過了。
本以為可以接受一切的他,再一次被刷新了下限。
此時此刻,唯有懷中抱着的小小生命,宛如黑暗中飄搖的一點燭火,喚醒他的理智和信念……等等,别動!
危險!
黑貓似乎是受了刺激,趁着郎源分神的刹那掙脫了他的手臂,強健有力的後腿蹬開曾經束縛着卻也保護着它的手,一個信仰之躍落在了不遠處的地面,立刻弓起身子、炸開全身的毛毛,做出攻擊性極強的戰鬥姿态。
在它落地的瞬間,對面看似慢吞吞行動遲緩的觸手怪發起攻擊,巨大的腕足自頭頂狠狠拍下!
咻——
郎源手裡最後的餐刀飛了出去,穿透了看似柔軟的腕足,直接切斷了這部分肢體與中樞神經的聯系,卻也未能阻止它的墜落。
如果躲不開,黑貓就會被砸成肉餅!
“砰!!!”
觸腕重重落在木闆上,飛起的碎木屑和凹陷的地面,顯示出這部分腕足的沖擊力。
然而,比它更快的是一道黑影!
說時遲那時快,黑貓早已逃離魔爪,憑借着超乎尋常的速度閃現于被觸手層層包圍住的那點縫隙面前,一個貓爪掏心、直搗黃龍!
觸手怪豈能如它所願,從方才的攻擊可知,它的身軀看似龐大笨重,實則靈活敏捷,更何況是自己不能被發現的極為脆弱的部位,甚至不惜耗費寶貴的戰鬥力層層包裹,必然不會讓黑貓輕易得手。
黑貓一擊未得,半空中踩着騰飛試圖圍困它的觸手,靈巧的身子一轉,就脫離了包圍圈,回到郎源身邊。
這一幕驚險刺激的戰鬥,伴随着黑貓的安全回歸讓郎源懸着的心收回幾分。
他拔出餐刀,用空出來的手摸了摸黑貓的頭。
難得的沒有被拒絕,黑貓反而在他的腿上蹭了蹭以表親昵。
既如此,郎源也就不再排斥一位貓戰友的加入。
根據他的觀察,大緻了解了這東西的特性和弱點,雖然不清楚黑貓能聽懂多少,他還是摸着它的後背提醒了一遍。
“它的粘液有毒,觸手具有很強的絞殺力,千萬不能被它接觸到身體。”
“關鍵核心就在它保護着的位置裡,想必那是一個緻命的弱點。”
“觸手的行動很快,遠在你我之上,但是這空間十分狹窄,一定程度可以造成妨礙。這是我們的機會。”
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黑貓甩了一下毛尾巴,末梢落在他手心裡。
待他想要握住的時候,尾巴又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從他手心飛快溜走。
“……千萬小心。”
說完這句,又一條觸手襲來,地闆被砸出一條裂縫,也徹底分開了一人一貓。
單看動作,一人一貓幾乎是同時起跳,姿勢也相似,竟是給郎源一種奇妙的熟悉感。
但此刻的他隻将其誤以為是“寵似主人型”,并未深思。
那觸手果然來勢洶洶,猛烈攻擊下,飛濺的粘液不可避免地落在皮膚上,帶來一種辣辣的、癢癢的感覺,即便不用看郎源也知道,恐怕是像過敏一般的紅色。
如果擴散到全身,就會是紫色。
等一下。
紅色,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