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混進宴會廳本不是一件容易事。
至少不該是從門口正大光明進入,羅詠志是這麼以為的。
然而,不過一會兒工夫,龍家訂婚宴的請柬已經是人手一份,也不知道馮雅他們用了什麼手段。
至于每一位入場賓客胸前都會别着的一朵名種玫瑰,不過是郎源房間内每日都會更換的裝飾花束,直接取來戴上即可。
僞裝成受邀的賓客進入會場,反而是最容易的事。
宴會的主體部分已經結束,一對新人正在人群簇擁之中接受祝福,現場氛圍其樂融融。
也正因如此,陸續有人進出,才讓姗姗來遲的羅詠志等人不算顯眼。
“呼——如果不是今天,我可能一輩子都參加不了這樣級别的宴會吧。”羅詠志情不自禁的感慨。
正說着,偶然瞥見的角落裡,一雙散發着幽綠光芒的眼珠盯着他,就在羅詠志覺得頭皮發麻的時候,圓溜溜的眼珠嘲諷似的彎了彎,眼睛一眨就消失了。
羅詠志:“……”
這該死的黑貓!竟然看不起他,早晚有一天他要捉住它扒皮吃肉!
黑貓在被郎源抱進來之前就醒了,它要進入宴會廳根本不需要什麼請柬,就像影子一樣靈活又隐蔽。
李庸舉着酒杯靠近,他用西裝收拾一番,看着有幾分商業精英的模樣,一路上已經有不少人認出他的身份與他攀談,也收獲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與龍家小姐訂婚的,好像曾經是哪個小國的政府官員,可是真正的豪門世家結親看的是身份背景,是兩個家族的結合。這個會場上甚至沒有男方的親屬,全是龍家這邊的關系。”
馮雅:“所以,很多人并不看好他們?難道他們是真愛?”
唐一明:“倒也未必,或許有什麼超脫尋常的利益關系在,也能促成。”
李庸淺笑了一下:“對,有傳言說,那位官員已故的恩師,就是聖鐵達尼号的總設計師,早年也是這艘船上的船員。”
馮雅腦筋活絡,迅速想到:“他身上很可能有這艘船的構造圖紙!”
如果能夠知道這艘船内部儲藏室的構造,尤其是船内的秘密通道,至少可以提前預防那些神出鬼沒的海怪。
李庸點點頭,開了個小玩笑:“到時候逃跑起來也容易些。”
羅詠志卻沒那麼樂觀:“他會把這麼重要的圖紙随身攜帶?”
“他會,而且必定是今天。”郎源解釋道,“不然他不會選擇在船上舉辦訂婚宴。”
而且,那份圖紙很可能被老設計師藏在了船上,藏匿地點隻有這位徒弟知道,才讓龍家如此迫切想要拉攏他。
甚至越過了祁柒。
……
格調雅緻的書房,正中間是一個暗紅色皮革高靠背扶手椅,從背面隻能看見烏木扶手上搭着的一隻冰冷瓷白的手,和一枚鑲嵌着金綠貓眼石的雕花銀尾戒。
悠揚的古典樂蓋過了近乎無聲的開關門和腳步聲,然而,當來人即将靠近那隻手、單膝下跪,用柔軟的嘴唇覆上那顆冷硬華麗的寶石之前,一句不鹹不淡的話阻止了他。
“不必了。”
那人身子一顫,雖不甘願,還是聽話地收了手,隻是單膝下跪的姿勢未曾改變。
“請您放心,我對您的忠誠始終不曾改變——”
“忠誠?你不必對我有什麼忠誠。”扶手椅中那人輕飄飄的一句,就讓來人變了臉色。
“請您千萬不要聽信那些外人的讒言,我和龍家不是他們說的那樣!我……”
手指輕擡。
急切的辯白也戛然而止。
半晌,羽睫掀起,漆黑深邃的眼眸中緩緩漾開碧色,修長的手指挑起乖順低垂的下颌,不帶有一絲挑逗意味,眸子中蘊藏的風暴與冷酷讓人徹骨生寒。
“你的本事,你的關系,你的野心……那都是你的東西,無需向我解釋什麼。隻有一點——給我藏好了。”
最後一句,像極了皮毛染血依舊維持着優雅姿态進食的美麗兇獸,用猩白齒縫中滴落的黏稠血液吓退前來試探的敵人。
這是外交官見過最遙不可及的黑暗,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
它的主人,這隻美麗的獸,隻是輕微動一動手指,亮一下獠牙,就能讓人心生畏懼、再無反抗之意。
落在臉頰的兩下輕拍,讓外交官收回思緒,驚覺自己竟然在祁柒的面前走神。
“别讓那老家夥失望,有空去看看他吧。”或許是覺得他的樣子有趣,亦或是自覺達到了目的,祁柒的語氣柔和了些許,恢複了往日的平和。
“……是。”
外交官低垂着眼眸,彎腰向後退去,直至身形消失在門後。即便他知道逃不過祁柒的耳朵,依舊會刻意消除腳步聲,仿佛這已成為本能。
若他不是這樣謹小慎微,就會注意到,始終占據着祁柒懷抱的一隻睡得香甜的黑貓。
若是外交官看見,或許就會意識到,這隻黑貓和祁柒是何等相似,矜貴,優雅,低調華美的皮毛,陰晴不定的性格——就連玩弄掌中老鼠的惡劣也是如出一轍。
送走一人,書房卻并未恢複甯靜。
然而這一次,是祁柒主動喚來的人。
黑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