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是座氣派的宅院,實則内裡荒草叢生,碧綠的池塘已成為一潭死水,即便已然沒落,那些所謂大戶人家也不會如此糟踐他們的園林。
但,她或許是那位玄鳳道人所等待的“眼”。
梁源也不是平白莽上去。
玄鳳道人給了孟青和他各一枚疊成三角形狀的黃紙,裡面有他的心頭血,關鍵時刻可以釋放出鬼怪皆懼的雷霆之力。
孟青沒想到這位今日才踏進一腳的小師弟能有如此魄力,他還想着如何與這紅衣少女糾纏,騙她去到師父那裡,梁源竟是直接跟了上來,毫不畏懼。
該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什麼。
主動送上門來的線索,若是放跑了,隻怕等到這裡出事都不會再現身了。
然而這樣做也有着不可忽視的巨大風險。
稍有不慎,他們就是羊入虎口,玄鳳道人可趕不及來救他們的小命,說不定隻能帶回一截小指頭。
想到這裡,孟青打了個冷戰。
那紅衣少女立刻回頭,語氣幽幽道:“小道長怎麼了,莫不是害怕?”
孟青扯了扯嘴角:“怎麼會,風寒而已。”
少女抿起紅唇,煞白的面容瞬間柔和不少:“最近陰雨連綿,再加上這裡寒意都能透到骨子裡來了。”
不知不覺,三人所行走的青石闆上爬滿了綠綠的苔藓,坑坑窪窪的石縫中積蓄着水窪,稍有不慎就會濺了一腳水。
紅衣少女的裙擺被污水濡濕,偶爾露出的一角布鞋也變得斑駁,她卻毫無所覺地繼續行走着。
她以一副熟稔的口吻抱怨:“這裡畢竟是大宅院,院牆高深,一到雨季就會變得濕冷難耐。主人們倒還好,像我們這樣的下人可就受苦了。”
仔細看就能發現,她的手指并沒有少女的嬌柔纖細,而是如那些自小做工幹活的貧苦人家的女孩,關節粗大、皮膚粗糙,偏偏沒有風吹日曬的土色,反而像刷了漆似的蒼白,如同短粗的白蘿蔔。
孟青不由得回想起與師父玄鳳道人相見後,師父問起他們如何尋到這裡。
“是一位門房把我們帶到這裡的。”
“門房?”
“……師父,有什麼問題嗎?”
孟青咽了一口唾沫。
“就是這裡。”
紅裙少女将他們帶到一座小祠堂面前,隔着花雕木窗的陰影,隐約可以窺見裡面供養的一尊紅面黑眸的怒相神明。
她徑直跪在那明黃的蒲團上,雙手合十叩首,口中念念有詞,因為聲音太小,什麼也聽不清楚。
孟青忍不住問她:“姑娘,你究竟有何事找我們?不必遮遮掩掩,直接說出來吧。”
天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來的勇氣。
梁源忽然扯了一把孟青,下一刻,狂風驟起!
伴随着飛沙走石,天光變暗,濃郁的血腥味從紅裙少女的身上蔓延。
“……哼,它們當真是煞費苦心。”
“師父?”
“蠢徒——這裡可是荒廢數十年的空宅!”
吱呀——
狂暴的風聲中,木門開啟的聲響何其清晰,幾乎是傳進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
時間仿佛也停滞了一秒。
梁源奮力睜開的黑眸之中,所有事物全部消退,純白的世界中隻留下正中間那一尊神像。
祂距離自己如此之近,觸手可及;卻又如此遙遠,無論如何也無法靠近。
不,祂在放大。
祂在靠近自己。
祂想要……
孟青一把抱住睜着眼睛失去意識的小師弟,對着他的耳朵大喊:“醒醒!梁源,别睡了快醒醒!”
靈魂攻擊?
可惡,師父給他們的守護符隻有觸發攻擊的時候才會發作,誰知道那詭異的神像一打開神龛的門,小師弟直接就翻白眼了啊!
這要是夭折了,師父還不得揍死他?不行,小師弟求求你,為了師兄的小命也好,千萬别死啊!
早知道就不該由着他過來!
孟青握緊胸口的黃紙符,尚顯稚嫩的面容滿是堅毅。
“跑不掉……嘻嘻,一個也别想跑。”
“啊,今天可真是個美妙的日子。”
紅裙少女早已脫離凡人的僞裝,顯露恐怖的鬼相。
她白皙的肌膚上滿是撕咬的傷痕,手指、腳趾殘缺,周身各處隐約能看出一些刑罰的痕迹。
“留下來陪我吧——”
“我好難過,好疼,我好疼呀……”
“神明大人,把他們留下來陪着我吧!”
她的身上仿佛有着流不盡的鮮血,浸透了身上唯一一條紅裙——不,是已經看不出本色、隻餘血色的裙子!
紅衣女鬼,大兇之兆!
師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