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夫人用手扶着胸口，花容失色：“怎麼可能！老爺和妾身都不是會苛待下人的，老爺就任江甯知府以來一直公正嚴明，妾身更是一心向善，從不喜殺生之事，何談……”

一上來就問這種話題，肯定會引來誤解。

就連李家鳳都用不贊同的眼光望着祁關叡。

“夫人莫急。”祁關叡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未必是現在，再往前可有過類似傳聞？”

“再往前……”湘夫人陷入思緒。

很快，她面色微變：“難道是這宅子……老爺任職之時，據說是從熟人那裡便宜買下這棟宅邸，我看着清幽雅緻，也頗為喜歡。難道是這宅子有問題？”

湘夫人立刻着急起來：“這宅子竟是個兇宅麼？兩位道長，煩請你們務必除了這陰魂不散的鬼怪才是！”

果然便宜沒有好東西！等到老爺回來一定要告訴他這事才行。

李家鳳皺眉，有沒有鬼怪他能感應不出來？師兄怎麼想的，說出來也不過是徒增恐慌。

誰知，祁關叡竟是搖頭，“鬼魂早已消弭，更何況此處有我布下的符咒，尋常鬼怪若是接近，必定會燒灼難忍。”

“那，到底是……”

“嚴小姐所見，已為往事。”

湘夫人和嚴環滿臉茫然，李家鳳若有所思，作恍然大悟狀。

祁柒注意到祁關叡的視線落在嚴環茫然的雙眼上，心道果然如此。

想必是覺醒了什麼特殊的“眼”，能夠看見過去時間線上的事，甚至不是第三視角，而是更有代入感的第一視角，看到的隻會更多、感觸更深。

難怪她會一直噩夢不醒，甚至影響白日的精神。

“這……”

李家鳳為兩人解釋了一番，就連他的臉上也難掩興奮。

要知道玄門之人，天賦最為難得。沒想到這小姑娘的身上也能覺醒此等天賦，簡直和那位玄門第一天才一樣……

想到這裡，李家鳳的喜色消減了不少。

隻是面前這對母女聽聞消息，神色各異。

嚴環尚有幾分好奇，但回想起先前所見，依舊心有惶惶。

湘夫人更是面色憂慮，直言道：“兩位道長，請問可有妙法能解除我女兒身上的玄術？”

“這不是玄術，而是嚴小姐覺醒的天賦，百年難得一遇……”李家鳳震驚不已，怎麼會有人老天爺賞飯吃還要丢碗？他還想多勸說幾句，卻被祁關叡伸手攔住。

湘夫人抓着女兒骨瘦如柴的皓腕，面色沉郁：“好事！環兒夜夜難以安寝，人被折磨的不成樣子，如何算是好事！此等天分，倒不如從一開始舍棄了好。今天是見到紅衣女鬼，明日再見到什麼牛鬼蛇神的，我女兒可怎麼活！”

“阿娘……”嚴環顯然也想到這一點，想到以後可能遭遇的恐怖之事，立刻抛棄了心中萌動的那點新奇感，倦鳥歸巢般撲進湘夫人的懷中。

李家鳳隻得閉緊嘴巴。在他眼中，為了凡俗之事竟要抛棄此等天賦，才是真正的不可理喻。

不過他也知道此時不是開口的好時機。

祁關叡開口道：“找到原因就好。嚴小姐若是不願意要這雙眼，我也有封印的方法，隻是會有一些副作用。”

“副作用？”

“日常視物并無大礙，隻是會患有短視之症。”

湘夫人随不情願，可為了擺脫這般“病症”，還是決定讓女兒接受道長的封印。

嚴環聽聞短視的副作用，心頭不快，面露猶豫。

祁關叡也不要求她們立刻作出決定，隻說這幾日都會在府上，若已決定，随時可找他行使封印之術。

李家鳳對于這方面完全插不上話，一甩袖子跟着離開了。

怎麼偏生這樣好的天賦降臨在這女孩身上，暴殄天物！

祁柒本想跟着自己明面上的主人離開，卻被李家鳳吩咐留在這裡守着，說完又電了一下，便抛下他憤憤而去了。

房間裡很快就隻剩下嚴環和祁柒，一人一鬼。

嚴環躺了一會兒，實在睡不着，又頗感無聊，胡思亂想着湘夫人離開前對她語重心長的幾句話。

說來繞去還是一個意思，讓她封印這雙能看見不尋常之物的眼睛。

隻是……若真如祁關叡所言，她以後不能讀書寫字，彈琴作畫亦會受影響，甚至連引以為傲的女紅也要放棄。

……那樣的生活，她難以想象。

少女胡思亂想間，偶然一瞥，便注意到坐在窗台凝視着遠方的白衣男鬼。

臨行前，李家鳳揭去他的黃紙符，此時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容，看着稍顯稚嫩，卻依稀是個青年人的模樣。

一身整潔的白色壽衣，黑瞳空靈悠遠，仿佛蘊藏着不為人知的故事。

瞞着湘夫人、喜歡看志怪小說的嚴環不由得身子往前探了探，當她對上那雙幽深的黑眸時，才驟然一驚，吓得收回視線。

怎麼回事，她竟然對着一個外男直勾勾盯着人家看……成何體統！

外表看着完全不像死人的祁柒，終于讓少女體會到異性在旁的陌生感。

“有事？”祁柒正好對嚴環所看到的女鬼好奇，借着四下無人，正想一探究竟。

“诶？沒有……”嚴環沒想到自己竟然和一隻鬼對話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是激動還是懼怕，經曆了一番思想鬥争，才小心翼翼地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