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白色虛影,青年俊朗的五官變得朦胧而美好,眸光專注而認真,恍若從天而降的柳絮飄進少女的夢境之中。
嚴環愣了一會兒,又突然反應過來,臉色爆紅,良久才用細若蚊呐的聲音問道:“請問,您是鬼魂嗎?”
祁柒耐心等待着,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甚至可以說有點冒犯的問題。
嚴環說出口的瞬間就覺得很失禮,懊惱地抿着唇,連聲道歉:“我沒有别的意思。我隻是有點好奇,您是那位李道長的……”
“役鬼。”祁柒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
“怪不得。”小姑娘拍拍胸口,“總感覺您和我見過的鬼不太一樣,倒是、倒是有點像人。”
不用祁柒多問,嚴環就自己把積存滿腹的、說不出口的話盡數傾吐出來。
尤其是在祁柒溫和鼓勵的目光中,被接踵而至的事件沖擊下的嚴環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說起最後被“吃掉”的場景,嚴環不似先前那般恐懼,反而能夠冷靜地審視那些畫面。
“到了最後,我竟有些分不清,被吃的究竟是‘我’,還是那隻鬼。若真是那女鬼的記憶,我想,鬼在生前一定是遭遇過常人難以想象之磨難,才會變為鬼。”
嚴環的眸中閃過一絲悲戚。
她并不是想當然的去共情厲鬼,而是因為切身體會過那般苦楚,那等絕望,因而産生些許本不應存在的共鳴。
沒有被惡意吞噬,相反,能夠快速抽離,清楚地認知夢境與現實,反過來分析夢境中所見的畫面。
若是她能夠投身玄門,哪怕不是因為這份天賦,個人素養和心性也是尚佳,隻怕又是一個百年一遇的奇才。
隻可惜祁柒并不是道士,還是一隻失去記憶的小鬼。
“你能描述如此多的細節,是因為你每次都會夢見同樣的場景嗎?”
嚴環搖搖頭,又點頭。
“最開始隻是片段而已,慢慢才連成一整段。也可能是因為一開始我太害怕了,才會什麼也看不見。”
“再恐怖的事情,重複上千回、上萬回,也會變得習以為常。”祁柒淡淡道。
嚴環微微一愣,随即被逗笑了,“倒也沒有那麼多次。”
“這倒也是,如此恐怖之事,何必求多,隻怕避之不及呢。”祁柒聳了一下肩膀。
這句話正是戳在嚴環心底,讓她的神情再度歸于陰郁。
是啊,僅僅是一個紅衣女鬼也讓她萎靡不振,如果繼續下去,見到的隻會比現在更多、更嚴重。
何必留下來?何必自找苦吃?
她本也不是什麼身經百戰、心強如鐵的人,她僅僅是一個養在閨閣的普通女子,何曾見識過這世界的黑暗?
祁柒與她聊了這麼多,也沒有回憶起任何有關的事,不由得有些失望。不過,看着原本對他還有些親近好奇的少女默默縮回了被褥,決定再給她一句忠告。
“子不語怪力亂神。當你能夠‘看到’之時,你與這個危險的世界已經産生了牽連,區别隻在于深淺。”
嚴環不解地看着白衣役鬼纖長的手指在自己面前,虛空描繪着不知名的事物。
“即便是我,也能夠輕易感知你身上氣場的變化。隻怕經此一事,你與這個世界的接觸隻會愈發深入、不可自拔。”
“屆時,你将會陷入極其被動的狀況。”
伴随着祁柒的描述,嚴環的臉色一點一點更加蒼白。
“踏入玄門,親人永隔,斷情絕愛。”
“這是你要做好的覺悟。”
空氣,仿佛在此刻凝滞。
這一刻,溫柔俊秀的白衣役鬼在嚴環眼中,仿佛化作前來索命的白無常。
“區區一隻小鬼,懂得挺多。”
身形高大的玄衣道士施施然走進來,對着被吓了一跳、宛若驚弓之鳥的嚴環點點頭。
随後,祁關叡抛出一個重磅消息:“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助你掌控自己的眼睛,你可願意?”
嚴環:“!”
祁柒半眯起雙眸。
果然。
這個道士看出他的真實實力,卻又瞞着不說。
他和李家鳳或許沒有多少同門情誼。
這讓祁柒對他提高警惕,畢竟現在的他從身份上天然就弱于這些道士,說是被完全克制也不為過。
倒是這個祁關叡,對他有着莫名的興趣。
沒等嚴環消化完信息,祁關叡又道:“不過,我并不會這樣的術法。”
祁柒:“……”
嚴環:“!!!”
祁關叡若無其事道:“……但,我師弟會。我已通知他趕來,最遲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