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源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先前對子爵閣下說過的話,每一句都是出自真心。為了抓住沖動犯,聖殿騎士的力量是必須的。”
騎士團的前輩立刻拉着祁柒表态:“我等謹遵主教大人吩咐。”
他知道萊源和祁柒的關系,心想在教會裡有靠山的感覺就是爽,關鍵時刻這不就派上用場了。雖然祁柒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性格直爽,實力也夠強,但他背後的中樞主教才是前輩如此友善的根本原因。
前輩不遺餘力帶領新人入隊,教授他作為聖殿騎士的知識與技能,盡到一位好前輩、好友人的全部職責,而萊源為他提供适當的方便,這是前輩和萊源之間心照不宣的交易。
至于祁柒,這個傻小子不必知道這些。想到這裡,前輩看向祁柒的眼神中夾雜着一絲憐愛,和微不足道的歉意。
雷頓警衛長查案的能力可是無數個疑難案件驗證過的,他可不是懸疑小說中那些隻會跟在偵探屁股後面提問的警察,而是會分析現場痕迹、做出大膽猜想并付諸實際行動的偵探本人。
有了萊源給出的方向,再加上對莊園的封鎖及時,雷頓很快就在莊園内找到了那名躲藏起來的沖動犯。
“不要把他當成一個人,而是當成一隻野獸來看待——”
“野獸的思考方式,與人自然是不同的。”
雷頓看向萊源的眼神中帶上幾分敬佩,這可是在重重迷霧之中為他點亮一盞明燈的人,當然值得他的敬意。
雷頓本以為找到人已經完成最艱難的一步,剩下的抓捕工作交給他和警員們即可。因為這一次小小的判斷失誤,他手下的一名警員差點被沖動犯一爪子抓破喉嚨——他的指甲尖銳鋒利,指節粗大,手掌和腳掌的大小超過尋常成年男性,腿部發達的肌肉甚至撐破了衣服,眼神兇狠,一雙綠油油的獸瞳森然瞪着所有人。
俨然是看待獵物的目光。
即便是雷頓也不曾料到這個沖動犯發生的變異,他的速度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沖到了那名警員的面前,衆人還未反應過來,逼近咽喉的利爪已經近在咫尺。
然而,比利爪還要迅速的,是一個頭盔。
“砰——”
從天而降的鐵皮頭盔重重砸在襲擊者的腦袋上,掉落在地上的頭盔頂部肉眼可見凹陷了一部分,巨大的沖擊力讓沖動犯不由得後退幾步,他的腦内情況可想而知。
不知名的異化隻讓他的手腳發生變化,顯然沒有加強腦殼的硬度。
這點緩沖時間足夠祁柒拔出重劍,但他并不打算使用力量大、速度慢的重劍,而是選擇直接肉搏。
即便因方才的沖擊而頭暈眼花,這個狼一樣的男人依舊有着遠超常人的敏捷身手,野獸般的直覺和身體本能讓他從祁柒的攻擊下逃脫,甚至見縫插針予以反擊。
他的指甲堪比金鐵,落在堅硬厚實的盔甲上留下堪比刀劍砍過的斑白痕迹,若是落在人身上輕則血花四濺,重則剜肉掏心。因此盔甲雖重,祁柒卻不敢脫下來,甯可犧牲一些速度。
前輩和其他警員不敢輕易上前,便呈包圍狀,幫祁柒圍堵男人的去向,使他無法逃脫。
祁柒看似赤手空拳,實則血族爪牙的鋒利程度不亞于半獸化的男人,指尖與指尖的碰撞迸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火花四濺,因為速度過快,其餘衆人隻當成是祁柒身上的盔甲所緻。
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紅色瞳孔霎時間宛如流動的血液,鮮豔靡麗的紅成為烙印在男人眼中最後的色彩。
下一秒,被扼住後頸的男人狠狠摔倒在地,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威脅聲,綠眼惡狠狠瞪着衆人,仿佛要用眼神從他們身上撕扯下一塊皮肉,蒼白獠牙上還帶着斑駁血迹,看得人頭皮發麻。
“看什麼看。”狼一樣的男人被一頭按進土裡,再擡頭已經是滿臉土渣,嘴巴裡含着腥臭的泥土,模樣好不狼狽。
被瞪視的衆人:……
不僅不可怕,還有幾分想笑。
“快,把他壓住。”眼看着祁柒已經控制住兇犯,雷頓警衛長一聲令下,衆警員上前铐住男人的手腳,用麻繩牢牢綁住,又在他的嘴裡塞了一截木頭,防止他咬人。
五花大綁後,祁柒才松開按住脖頸的手,男人立刻像一條垂死掙紮的魚奮力撲騰,一群警員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人徹底制住。
“老實點,你被捕了!”
這還是綁的嚴嚴實實,不然警員們還真控制不住他。
抓住兇犯,雷頓的臉上卻沒有半分輕松。男人的狀态顯然無法進行任何審問,他的異化本身就透露着不尋常。
“萊源主教,還請您給予他淨化。”雷頓讓出位置,這才是他請萊源的真正目的。
萊源當然不會拒絕。他把手放在男人頭頂,代表淨化的白光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緩慢出現,僅僅是圍觀都能感受到那其中蘊含的溫和、包容、治愈的力量,仿佛能淨化人心中的雜念,回歸原始的平靜。
這,便是淨化的力量——
第一次直面奇迹的雷頓和衆警員内心是從未有過的震撼。
他們的信仰不深,更加信奉自己的能力和一切有形體的東西。雷頓請萊源的目的也算不上純粹,更多是帶着看熱鬧一般的獵奇,想見識一下所謂的“神眷者”到底是不是傳說中那般神乎其技。
溫暖的白色光芒緩緩收回,男人身上的怪異特征逐漸消失,他猙獰的面孔恢複平靜,和大街上随處可見的平民沒有什麼差距。他似乎十分疲憊,眼底青黑,面容憔悴,變回常人後立刻昏睡過去。
“可以把他帶走了。等他醒過來,你們要審訊還是判刑都可以。”萊源面色平靜,使用【淨化】的力量并不會對他造成負擔,不過他一般不會表現得過于輕松。沒有任何代價的能力會使人心生恐懼。
雷頓沒有讓警員輕易靠近,而是謹慎詢問:“結束了?他還會變成沖動的狀态嗎?”
“隻要他不再産生新的沖動,他就不會變成那種狀态。”萊源對于自己的能力研究了很多年,而這種專門克制【沖動】的能力,反過來也讓他對于【沖動】有了比常人更深刻的理解。
隻要不再産生【新沖動】,這句話本身的含義遠超表面文字内容。
雷頓并未意識到其中的深意,隻以為是萊源給出的肯定答複,放心讓警員們帶走了昏倒的男人。他首先要将結果告訴福迪子爵,還要盡快審訊出結果,提交報告,明日朝聖節的安保布局還要再确認一遍,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
雷頓簡單對萊源以及提供幫助的兩位聖殿騎士表達感謝,“不愧是‘神眷者’大人,我為先前的失禮向您緻歉。”
以後再遇到沖動犯還需要仰仗萊源的能力,說兩句軟話挽回一下自己在萊源心目中的形象也是理所應當。
“沒關系,如果再有類似情況,随時找我。”萊源的視線落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随後朝着雷頓露出溫和的笑容。
在場的人都以為他說的是以後再出現沖動犯的情況,為萊源這位樂于助人的神眷者心生好感。
他們未曾料到,這個“以後”出現的如此之快,連一晚上都沒有經過。
除了祁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