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安離不知道該怎麼說，搭在淩越掌心的手指微微蜷縮，“我不太會取名字，你來就好。”

淩越沒有再多問，說起了别的事情。

“安離，淩偉強那裡的錢我拿出來了，都是你辛苦掙的，别随便浪費在别人身上，也都在那張卡裡。”

淩越不管淩偉強叫爸，從他母親和淩偉強離婚那一天起，他就隻是冷漠地叫着淩偉強的名字。

淩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安離，猜到安離大概會說一些他不願意聽的話，伸手捏住安離的臉。

“……安離，淩偉強收養你，是他的責任，他拿了你爸媽的錢。那個時候一萬塊錢可不是小錢，到現在，他也沒在你身上多花過一分。”

“我不是在意那個……”

“你在意你給我的錢？”淩越苦笑一聲，“安離，我從來都不需要你用你的痛苦來回報我，我的痛苦從來不是你給予的，也不需要你犧牲自己來彌補，為什麼總是聽不明白？”

“……那你，又欠我什麼呢？”安離睜大眼，認真地看向淩越，“為什麼辛苦存了那麼多錢，要全部花在我身上，淩越，你為什麼要犧牲你自己，是因為替舅舅為我愧疚嗎？”

安離想起在遊樂場遇到淩越的那一瞬間，系統播報着，那100%的愧疚值。

淩越明明厭惡着他，不想見到他，可是因為這份愧疚，于是又選擇出現在他面前。

安離看着淩越，直直地注視着他，他追問着：“你明明……之前一點都不想見到我，讓我去死，讓我消失，讓我滾出你的視線。”

“安離。”淩越雙手捧住安離的臉頰，托着他的臉與他對視，淩越的目光很深很深，像是夜色裡波濤洶湧的大海，漆黑而危險，“……要聽原因嗎？”

“……”

“因為我害怕。我經常覺得恐懼，覺得自己在你面前失去了尊嚴，我害怕哪一天我真的撐不住了，真的丢掉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尊嚴，開始像淩偉強一樣蠶食着你，所以我不想再見到你……安離，我害怕見到你，我也害怕看見你憐憫的眼神。”

“我不會……”

“我知道。”淩越按住安離的唇瓣，聲音微微沙啞，“……可是比起我的尊嚴，我更害怕你不放棄我，讓你代替我承受痛苦。”

“……”

“安離，因為我愛你，一直一直都愛着你。”

……愛。

小淩，愛他嗎？

為什麼此刻會如此的傷感呢？

一種委屈感順着心頭爬滿安離的全身，每個細胞都叫嚣着疼痛。

“……為什麼愛我，還要說讨厭我？我不明白啊。”

“對不起。”淩越擦掉安離的眼淚，“……是我做錯了，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是我太自私了。”

“……我也讨厭你，最讨厭你。”安離躲開淩越的手，卻又忍不住伸手抱住淩越，放聲大哭起來。

“對不起。”

……安離不明白。

起初，他以為愛是純真的，能讓兩個原本并不相識的人互相信任，互相包容，舔舐對方的傷口，分享雙方的喜悅。

後面他發現愛并不純真，往往包含着難以發指的惡意，這些裹着蜜糖一般外殼的感情下往往是置人于死地的毒針。

等到表面的糖化了，愛就把人變得猙獰而腥臭，隻能夠吐出傷人的利刃。

陸長洺是這樣的，江烈是這樣的，徐成煜也是這樣的。

就像他的父母，就像他自己。

他們都是這樣。

安離自以為淩越不一樣，因為淩越的傷害總是表面的，像是隻是随便把他的毛揉的一團亂，而非真的要把他的血肉都剮下來。

淩越說讨厭他。

也許正是因為讨厭，所以才懶得傷害他。

安離一直這樣以為着，他害怕着淩越的讨厭，卻又忍不住靠近。

……至少淩越對他很好。

可是淩越告訴他，他愛着自己。

安離又搞不清楚了。

但是他現在好讨厭淩越，全世界最讨厭淩越。

安離緊緊地抱住淩越的脖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哭得渾身都在發抖，像是把這輩子的眼淚和委屈都哭了個幹淨。卻還是死死地揪住淩越的衣領，怎麼都不願意松手。

明明就是一直讨厭他的，現在又騙他是愛。

為什麼淩越總是這樣呢？

“……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最讨厭淩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