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誰能夠坦然面對重要之人的離開，該怎麼擺出一副釋然的笑容？

“……不要道歉。”

淩越說着，原本微微轉過的頭又轉了回去，完全背對着安離。

“沒什麼好道歉的，是我對不起你。”

安離頓了一下，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他眉目間都是淺淺的笑意與無奈，在嘈雜的電視聲中輕輕地回應着淩越：“小淩，不要自責，我是自願和你待在一起的。”

“……”

“你想幫我，想對我好，不是嗎？”安離緩慢地眨了眨眼，嘴角慢慢勾起，“……我很開心，所以不要道歉。”

……是嗎？

他也好想相信。

……

「宿主，基本都快滿了，也許在你離開時能達到最高峰值。」

系統歡脫地在安離的腦海裡跳躍着，揮起像素組成的小手。

「第一個世界就完成得很好呢！超棒！」

“……我好暈。”安離有些疲倦，擡手摸了摸自己燒的迷糊的腦袋，“雖然你有幫我緩解，這也太難熬了。”

「T T因為是第一個世界不能透支太多積分呢，宿主如果不是因為做任務的話，按照這樣消耗身體的生活會生很多病的。」

“啊……我以為已經生了夠多了。”安離歎了口氣，看着手背上青紫的痕迹，“……看來還是要愛惜身體呢。”

「是的！」系統在安離的腦海裡不住點頭，又接着激動地說，「等這個世界完成後，可以抽取一張技能卡，會對下個世界有幫助。」

“……啊，嗯。”

安離勉強笑了一下，他實在有點迷糊，眨着眼點了點頭。

他偏過頭，看着趴在他旁邊因為過度疲憊而昏睡的淩越，伸出手輕輕觸碰着他的眼皮，表情慢慢變得冷淡。

「宿主？」

“……”安離微微垂下眸，指尖在淩越瘦削的臉上流連着，“系統，小淩是我來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家人。”

「T T宿主，是舍不得嗎？」

“嗯。”

安離的聲音很淡，很模糊，像是因為高燒不退有些迷蒙。

“所以最後的時候，我決定待在他身邊，我希望他長長久久地記住我，恨着我，想着我……愛着我。”

安離的聲音越來越輕：“之前的那段時間很難熬，我總是會因為淩越愧疚到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後面知道他也是和我一樣，折磨我的同時也深深地厭棄着自己，我居然心裡生出了一點莫名的快意……我搞不清楚那是什麼，但是總歸不應該是什麼特别高尚的情感吧？”

系統有點不明白，在安離的腦袋裡亂轉。

“如果淩越恨我到死，一輩子都不要忘記我，那就好了……我最近總是冒出這樣的想法，恨總比愛長久，我想多在這裡留下一點痕迹，但是這樣做對小淩很過分吧？”

「宿主……」

安離撫摸着淩越，他似乎陷入無法蘇醒的噩夢一般，眉頭皺得很緊，臉色很白，手指無意識地靠近安離的手，想要抓緊，又在觸碰到的時候不安地收回。

于是安離笑了，緊緊地抓住淩越的手，讓他的眉頭松了一些。

“其實小淩沒對我做錯什麼，隻是我太貪心了，希望他能一直一直都像原來那樣，哪怕讨厭我，也不會離開我，也能心甘情願地對我好，就像是他一直都對我感到愧疚。”

安離第一次聽到系統的播報音，就是在淩越身上。

有時候會突然暴漲，有時候會跌一些，但是數值一直都很高，從淩越見到安離的第一面開始，這個數值一直都在努力地向上爬，但是安離試探着淩越的時候，淩越卻總是把臉沉着，嫌惡地把安離推開。

安離覺得淩越很矛盾，每次說讨厭他的時候，愧疚值都會偷偷摸摸地長一截，可淩越的表情又不似作僞，所以安離又開始混亂，但是總是把淩越說的話當做玩笑。

直到後面愧疚值一直都滿着，安離就分不清了，他不知道淩越為什麼會對他愧疚到如此地步，明明他所遭受的一切都不是淩越造成的，但是淩越他就是一直都愧疚着，這個數值幾乎永遠再也沒有變過，讓安離總是忍不住想回過頭看看淩越，想看看他的背影。

但是他發現，淩越從未背對過他，而是站在原地等待着他。

“愧疚是愛嗎？”

安離的聲音很輕，問着系統它回答不出來的問題。

「……也許是的，人應該不會對不喜歡的東西愧疚。」它努力思考着，猜測着人類的行為模式。

“是嗎？”

安離收回了手，不再握着淩越冰冷的手指，而是輕輕吻了一下淩越的眉心。

“……小淩，一直對我愧疚吧。”

安離坐起來，拔掉手上的輸液針，沒有在意手背上不停流動的鮮血，慢騰騰地從自己的箱子裡翻出那張機票。

他仔細看着，昏沉的腦袋依舊發着燙。

“就快到時間了，該去見蘇文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