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意将花街和書屋分割,因此在花街還未投入生産時,決定在第二年的一月初開始發行新的雜志,暫定為半月一刊。同時你離開清水屋的時間也定了下來,就在一月末。
七惠有心再留你幾個月,隻是她到清水屋已經有兩個月,你的離職再拖下去就顯得不正常了。
《色町詳圖》之後,古莊書屋一直沒有給出新的反應,町中流行風尚方面的雜志缺口始終沒有被填補上。你留到一月末,正好可以看看新刊的效果如何。
樂觀的話,銷量應該會很不錯。
因為已經和阿琴媽媽說好,阿琴媽媽之後會參與進改建後的花街的建設,也因為家中隻有你們兩人實在寂寞,所以過年的時候,你們去見了遊女們。
她們已經搬回了花街的原址。
那裡的生活區是最先修好的,廠區修建也快完成,隻差完工後安裝好之前采購的機器、其他人再适應一下機器怎麼使用就能開始正常的生産活動了。
新年參拜後,你們踩着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到的時候,不少年幼的女孩子們正聚在院子裡打闆羽球,有一些年紀稍大的孩子則在室内和成年人們一起玩歌牌或者是其他遊戲。
當然,也有隻是坐在一旁發呆和在給房子挂上飾品的人。
因為是取締令後的第一個新年,雖然人很多,大家還是不約而同聚在了一起。
你注意到阿琴媽媽很是認真地透過大開的拉門在房間裡埋頭注意緊緊盯着歌牌的女孩子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往年過年的時候,阿彩和太郎有時候也會玩,阿琴媽媽便坐在一旁給他們念歌。
你沒有上過正經的寺子屋,也沒有背過這個世界的和歌,向來對這項遊戲敬謝不敏,往往隻會坐在角落趕稿子,間或擡頭看看戰局。
“媽媽?”
你的聲音喚回了媽媽的思緒,她歉意地朝你笑笑:“剛才走神了,走吧。”
你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了片刻,沉默地牽住阿琴媽媽冰涼的手,嗯了一聲,找到了人群中的遙,走了過去。
她正和幾個年齡相近的女人待在一起,手上拿了一根黑漆漆的長煙鬥,和其他人聊着什麼。
見你來了,她連忙放下煙鬥起身迎了過來。
“……”你掃過擱置在一旁的煙具,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
或許是遊廓中的壓力,亦或是環境影響,這是很多遊廓裡的女人都會染上的習慣,煙瘾這種東西也很難戒掉,你也不好插手,最多限制還沒有染上煙瘾的人不去碰這些東西。
你向遙介紹了阿琴媽媽以及今後阿琴媽媽會負責的事務,然後問起花街新名字的事。
這些日子,她們在治病的間隙,也在學習紡織的工藝流程和服裝設計,學習時都是聚在一起的。
你便讓遙轉達了町名的新名字的事,讓她們自己商量出一個名字。
你本來以為自己會聽到一個頗有隐喻意味的名字,畢竟花街遊女們再怎麼說也有不少受過文化教育。
但她們給你的确實一個十分普通的名字:經緯町,取織物上的豎線與橫線之意。
“您說往後我們做的就是紡紗織布制衣的事了,大家想了想,就用織物上的線來代指這裡好了,”遙說,“本來我們要從事的就是很尋常的工作,在名字上想些花樣反而不好。”
“而且大家也想就這麼普通生活下去。”
過往一切,完全沒有留戀的必要。
你想想也是,收下這個名字,表示明白了,準備年後将經緯町的名字報上去。
晚間的時候,衆人聚在一起吃了晚餐。縱然有些人選擇了離開,有些人找到了自己以前的家人,如今剩下的人聚在一起依舊可以算是壯觀。
席間有人感歎道:“去年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年,新的一年希望能夠變得更好。”
你又聽見有人說:“再壞也不會比以前的處境壞了吧?”
有吃完了飯的女人拉起同伴歡笑着跳起了舞來,也有人拿起樂器給她們伴奏。
還有更多的人随意地聊着天,不需要去考慮所謂的恩客、遊廓内部嚴苛的階級、金錢與身體的關系。
你因為這句話稍微愣了一下。
這句話在你身上大概也同樣适用。
于是你端起酒盞,就着旁人的笑語,輕輕地對自己說了句新年祝福:“新年快樂,一切順利。”
坐在你身邊的阿琴媽媽似乎聽見了你的話,她也罕見地飲了酒,臉上一片怔然之色。
在你說完後,她俯身摟住了你:“小雪,新年快樂呀。”
無論過去發生了多少事,時間也不會給人多出傷感的餘地,新的一年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