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你也不太确定你所認為他是否就是真正的他。
你想起他曾經在書屋突兀地問起你是怎麼知道扉間的事,又想起他告訴你他曾悄悄讓人調查過你的背景。
在細枝末節處擁有着無比敏銳反應的他、看上去大大咧咧熱情開朗的他……柱間在你的眼中逐漸變得複雜起來,你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知道該用什麼擁有概括性的詞語。
明明應該是個很簡單的人,在你的眼中不知為何卻越發複雜了起來,你因為這樣的變化感到不安。
坐在水戶對面的你這麼想着的同時,罕見地在她面前露出了些許茫然之色。
水戶無聲地歎息起來,她伸手摸了摸你的腦袋:“或許我不該這麼問。”
你回過神看向水戶,有些疑惑。
她朝你露出了個安撫的笑容:“畢竟他救下你在前,你們也相識,我的問題倒是陷你于不義,讓你去質疑友人懷疑恩人了。”
“沒有的事。”你輕輕握住她的手,毫不掩飾地看向這個在你來到渦之國後就予你不少幫助的紅發女忍。
她的手便如她這個人一般柔軟卻又有力,她會全心全意相信部下保護部下,也會擔憂部下受到利用和欺騙——即使對方是同盟家族的族長。
“水戶大人是因為關心才會這麼提醒我,也并沒有在得到證據前直接将罪名扣在他人身上,實在是個很溫柔的人。我很喜歡、也很感激這樣的水戶大人。”
見紅發女忍目露怔然,你對她笑了笑:“而且,這樣的問題也并不會給我帶來困擾,我不會因為旁人好意的提醒去懷疑救過自己命的朋友。如果我真的這樣做了,這也不是水戶大人的錯。”
“……”水戶靜默了片刻,忽然問了你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小雪,你喜歡渦之國嗎?”
“诶?”
水戶極為認真地看着你:“就這麼在渦之國安家吧,小雪。”
這一次你久久沒有作答。
你知道你對火之國沒有什麼故土的感情,那裡的貴族到大名,你一個都不喜歡。
時人也沒有什麼國家概念,除了被束縛在土地上的農民外,忍者是雇傭性質的,商人們更是四海為家。
你做的書屋生意還不明顯,渦之國這裡接觸的海上商人們因為會跨國交易,更是處于一種各國都将其視為黑鍋互相扔的尴尬境地。
百姓也不會注意管理他們的大名姓甚名誰——還是會稍微注意一些,免得冒犯了貴人。至于大名是什麼人,國家現在叫什麼以後叫什麼大家都不會在意,隻會在意影響自己生活的相關法令。
但在水戶想要讓你長久地留在渦之國的時候,你卻遲疑了。
你知道你不是因為渦之國會覆滅的未來而遲疑。
你想到了當初與由美的最後一次見面,想起了對媽媽無法宣之于口的告别,以及離開都城前望向那座城町時的最後一眼。
你走的時候,隻覺得身心無比輕松,雖然那裡仍舊有你在意的人,雖然處在黑絕的監視之下,但你至少逃離了那個充滿太多束縛的地方。
那天的天氣很好,你當時猜想肯定會有小孩子去城郊處放風筝,紙紮的風筝會在春風中飛得很高很高,就像你雀躍的心一樣。
但是風筝不是鳥,上面連着線,線斷了就會落下來。
即便是飛鳥,也會随着季節南遷北歸,飛回故鄉。
你飛到了很遠的地方,跨越海峽,飛到了渦之國,于是你以為你不是風筝,然後在今天,那根連接着你的透明絲線被拽動了。
太奇怪了,你想。
那個地方已經沒有完整的家了,隻是個你看見會觸景生情、讓你回想起死去的家人、強調你的家已經破碎不堪的地方。
你明知道眼前的人不僅是會和顔悅色與你說話的水戶,她同時是你的上級、忍者,以及這個國家統治者的一員。她身上還具有政治屬性一面——作為出身異國的部下,你不該在她面前表現出思念故鄉的模樣,但你握着她的手卻不住地用力。
很多年前,因為戰争結束,火之國都城的街道上分外熱鬧,你站在其中看着熙攘的人群,遙望着上一世回不去的家,正如此刻的你想念着那個夜晚、那條街道……那個曾經毀于天災又重新修建的城町。
在你回答水戶之前,她先動了。
“不回答也沒關系,”水戶将手抽了出來,覆上了你的手背,她的掌心有忍具與練習忍術磨出的繭子,卻難掩溫熱,“我并不是要求你要做什麼。”
“你離開親人朋友,獨自一人在渦之國生活,我隻是希望你能在渦之國過得開心些。如果是我不得已一個人去到陌生的地方生活,一定會十分不安,可能會希望有個人能告訴我讓我将那個地方當作自己的家……”她對你笑了笑,“但我似乎給了你壓力,抱歉。”
你突然說不出話來。
你見過水戶對其他忍者部下時的态度,那時的她是個頗為雷厲風行的忍者,你也是從她對其他忍者的态度中明白她對你大概有幾分對普通人的優待。
水戶是漩渦一族中極為出色的忍者,覆蓋城町的結界泰半出自其手,在管理事務上也極為優秀。
但她卻說,如果是她不得已要一個人去到陌生的地方生活,一定會十分不安。
她沒有騙你。
原著中的她,作為人柱力孤身前往木葉聯姻,對未來不安恐懼,那之後又先後見證木葉兩代火影的落幕,最後在晚年得知故國淪喪。
你忽然湧起一股想将所有事都告訴她的沖動。
但那樣的勇氣隻在你決定與黑絕同歸于盡時短暫存在過,你不敢去賭這麼做的後果。
最後你隻能再度重複道:“水戶大人,請一定要說服各位大人與牛鬼合作,這對渦之國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