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溫年是被外面的太陽照醒的。
窗簾拉開大半,陽光透過玻璃,有一束落在眼皮上。
他睜開眼,下意識想翻身躲避光線,卻被泛上來的疼痛定住。
然後響起不太清晰的說話聲,像隔着玻璃,攏在耳邊
“怎麼樣?”很熟悉沉穩的聲音。
另一道陌生的聲音接話:“還行,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普通腦震蕩,摔倒的時候估計被胳膊緩沖了一下,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失憶癡呆這些通通不會有。”
裴述穿着白大褂,神情襯得越發冷淡:“我說過這些話麼?”
宋緻遠:“……”
這不是想讓你放心嗎。
林溫年動了動手指。
朦胧模糊的聲音逐漸清晰,意識回籠,兩道身影映入眼簾。
裴述和一個陌生面孔。
裴述站在床尾,手裡拿着腦部CT片,瘦長的手指搭在上面,凝重的視線因為另個人的話逐漸放松。
見林溫年緩慢睜開眼,裴述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床邊俯身問:“感覺怎麼樣?”
“胳膊還……”林溫年嗓子發啞:“還有點疼。”
“是不是骨折了?”
裴述濃黑的眼睫低垂下來,很輕地“嗯”了聲。
昨晚的場景還在腦中回蕩。
阖上眼的最後一刻,他似乎聽到有人叫他名字。
簡單串聯一下,便大緻能猜到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
林溫年回憶完,很輕地扯了扯唇角,溢出一聲笑。
這笑很勉強,和平時那副樣子完全不想像,眉眼沒有一點弧度,氣息也淺淡:“裴醫生,麻煩你了。”
裴述沉默了片刻:“不麻煩。”
這場景放在别人眼裡很正常,但在宋緻遠眼裡十分不對勁。
不是。
誰來告訴我什麼情況。
宋緻遠在心裡喊。
宋緻遠被刺激到懷疑人生,不禁開始懷疑早上突如其來的好,是不是另有目的。
今天早上,宋緻遠剛睡醒,收到一條意想不到的消息。
裴述:什麼時候來。
宋緻遠瞬間清醒,心說不是吧今天什麼日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宋緻遠回:馬上,等我吃個早餐。
裴述:買好了,在你桌上,沒事趕緊來。
宋緻遠盯着這行字看了半天才明白什麼意思。
雖然是深秋,他卻覺得心暖暖的。
隻是這份高興在打開門,看到廚房某個背影消散了大半。
男人聽見聲音,轉頭看過來,眼裡含着不輕不重的笑意。
宋緻遠:“你怎麼還沒去上班。”
男人說:“給你做完早飯就去。”
“不需要。”當年的事像消不掉的印記烙在宋緻遠心裡:“不要對我獻殷勤,沒用。”
男人像沒聽見,把早飯端上桌:“吃了再去。”
宋緻遠洗漱完,直接走到門口換鞋:“有人給買了,你自己吃吧。”
說完,人大搖大擺地走了,走到一半還不忘回來提醒一句:“趕緊找房子。”
男人也不生氣,依舊在笑:“這麼受歡迎……真讓我頭疼。”
宋緻遠到的時候,桌子上果真和裴述說的那樣,放着熱乎乎的早餐,都是他平時愛吃的。
還沒吃兩口,裴述消息又來了。
裴述:吃飽了麼?
裴述:來我辦公室。
宋緻遠這次來得早,還有二十分鐘才到上班時間,以為有大事,東西沒吃完就趕去辦公室。
還沒踏進去,被出來的裴述帶去了住院部。
做完檢查,親自看了CT,确定沒有問題。
然後就是眼前這幅場景。
但他很确定,病床上躺着的人他從沒見過,也從沒聽裴述提起。
簡單複述完情況,已經到了上班時間。
裴述和宋緻遠不能多待。
回去路上,宋緻遠的眼睛差點快黏在裴述身上。
那道目光太過炙熱,裴述很難不察覺:“有話就說。”
宋緻遠立馬噼裡啪啦來了一堆:“那人誰啊,怎麼沒聽你提起過?啥時候認識的,你親戚還是朋友?”
“……”
裴述瞥他一眼,淡淡道:“吃飯還是回答問題,自己選一個。”
宋緻遠才不傻,他怎麼會為了飯而八卦一個不相幹的人,但人的好奇心沒那麼容易平息,還是想争取,他故意提了個名字:“”
“嗯。”裴述說:“時間你定。”
宋緻遠原本随口一說開個玩笑,沒想到裴述這麼淡然地答應了,震驚道:“我靠?這都答應?!”
是南林路開了好幾年的餐館,味道好,座位難求。
最重要的是價格貴到離譜。
宋緻遠背了幾年房貸,堅定不移地按照他媽規劃的未來——先攢錢,不然以後沒人要你。
目前中等偏上的生活水平從沒進去過。
他聽說裡面廚師做菜技術一絕,什麼菜系都能做且正宗,很多回頭客。
宋緻遠不可置信地又問一句:“真的?”
裴述:“再多說一句,就去吃路邊攤。”
宋緻遠的辦公室和裴述不在一個方向,分開時,裴述腳步頓了頓,而後說:“今天早上,謝謝。”
裴述回到辦公室,已經來了一批病人,骨折的原因千奇百怪。
小孩從高腳凳子上摔下來、被東西砸到、被車撞。
這些原因,裴述司空見慣,他有條不紊地檢查,告訴病人家屬應該先去做什麼。
南林一醫名号在外。
遇到大事第一時間先往這裡送。
人流量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等到臨近中午,才勉強安靜下來。
裴述坐在辦公室前翻閱文件,身上整潔的工作服扣得一絲不苟。
細長的手指翻動着紙張,思緒卻頭一次跑偏。
腦海中漸漸重現,昨晚的場景。